轻轻叩响另一座小院子的大门。

世文老人家的小保姆给开的门。她引路，一路穿过院子，院子里葡萄架依旧，映着灯光叶子闪闪发光葡萄晶莹剔透。这是一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老人，村里人都说他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就是会享受！不管他人怎么说，这老人活得逍遥自在，也是心理强大。

慕容楚楚一只手拎着酒坛子，另一只手里也是酒，茅台。

世文老人一世爱好有二：诗和酒。

看见慕容楚楚老人哈哈一笑，“璞石小友回来啦！”丢掉手里的书，吩咐小保姆煮茶，上水果。

这个世界上也就老人喜欢这么唤自己，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字。笑笑也不阻拦，“外面不下了，我们坐葡萄架下聊天好不好？”

“好！就依你！喝茶还是喝酒，我有自己酿的桂花酿，去年存下来的。”

忍不住翻个白眼，“您就不能拿我当回小孩子吗？您可是在我不到十岁就开始给我酒喝！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小孩子？茶也不要酒更免谈！给我来一杯果汁或者牛奶都行！”

“你怎么喝这种小女孩爱喝的东西？”

“哎！----我老吗？我不是小女孩吗？习惯了被人当作大人对待多年了，只有在徐家自己才是一个孩子，才能享受一个小女孩的待遇，但是还要在世文老人面前据理力争一番！”

“你啊！你才不是小女孩呢！哪里有你这么心性坚定的小女孩哟？来，说说，这两年进度如何......”老人笑得奸诈如狐。

“唔......还有一年毕业。今年在省报实习了半年，生了一场病，去的比较晚。混个闲差，就做了一篇人物专访，实在拿不出手。不过我今年又做了一家道馆，就是旧社会的那种武馆，帮派什么的......”

希望老人不要嗤之以鼻，嫌弃满身铜臭味儿。

老人表示理解，市场经济嘛，生存才是根本。

详细的问了单位的情况。慕容楚楚就细细的讲述单位机构管理，人事任命和老一辈的工作人员的状态。老人爱听这些，有些老人儿，他还知道呢。

老人在职场里浸染一辈子，腹内自有一部厚黑学。与他聊天大有学问。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顿悟时时都有。

就把在报社里闹革命的事情讲给老人听。

老人听了点点头。“这些老规章制度早都该废除了！让你们小一辈的提出来，这些老东西也不知道羞不羞！”

对于慕容楚楚的做法儿给予了肯定，却在行为上提出更好的方案，这个老人真的不一般，虽然他没在场，分析的却如临现场。慕容楚楚好生佩服，却也对之前自己认为自己计划的完美性感到羞愧。

老人一两句话的点拨，能省去数年的摸爬滚打，所谓的人生开挂不外乎如此。

捧着果汁慢慢喝，一边听老人精辟的剖析复杂的人事关系。

老人他一生经历不同的社会体制下的官场风云，他都能保持屹立不倒，自有他的一番处世哲学。

这和自身的天赋有关，比如大诗人李白，才华无人能及，称诗仙，轮做官电视剧里一集就死的主儿。不能独善其身自己都保护不了，心怀天下也只是一场空。

不由得讲述了现在自己的情形，清老人帮自己梳理梳理思路。讲自己职场里的牛刀小试，甚至前世里的自己对竞争的恐惧，对互相倾轧的厌恶......“我毕业之后不想进报社，我想停下来休息一下，我想结婚，想有个孩子，想在乡下有一份田，养一群鸡鸭，喝茶养花.....”老人听了哈哈大笑，“这是我退休回来时候的想法儿。”

“我觉得工作只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而已，不是为了喜欢而工作对我都是痛苦，我只想为喜欢而工作......”

老人笑，“甚好，这才是真性情！为人处世当如此。记着对人好为人为善是人性，可不是义务更不是责任，你要走的路比我们都要远，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经验可传授给你，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摸索了。”

老人有些伤感虽然已是九十岁了，身体无病无灾，可是，谁也说不准哪天就长睡不起了，一生也就可以结束了。一生中历经的各种繁华与零落沉浮和悲欢，随着呼吸戛然而止。

老人望着慕容楚楚努力记着她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而她的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忍不住再叮嘱一番。

“您放心，我会好好的不开心的工作不做就是了。只是怕要让我家爷爷伤心了。”

“哈哈，你爷爷若知道你的想法儿肯定是要失望的。”

“失望多了就不失望了，为什么我要做个女孩子做的事儿就这么让他失望啊？难道非要把我逼成文曲星大文豪才算圆了他的心愿啊？我这一生要为自己活一把！”

“唉，都是当初那个老道害了你。”

“啊？还真有老道啊？他死了没有？没死我去打他一顿死了我去掘坟，鞭尸！”

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小保姆做了宵夜端上来，一人一碗老式元宵，手工的，又软又糯，还有两个小菜，一碟子面食点心。

慕容楚楚早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完嘴一抹，要走了。看着摇头笑她的老人，又返回来，“老寿星，我给您带回来一坛子药酒，可以延年益寿的，您每天喝一小杯，别舍不得喝，我下次回来再带给您。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老人半躺在竹椅上，灯光下满头雪白的头发，胡子眉毛皆白如雪，慕容楚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含泪笑笑，“我走了，好好的啊，等我回来给你带好酒！”

大步离去，不忍再回头。

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大圈，除了狗没有遇见一个活的生命。午夜的村庄沉浸在朦胧的夜色里，温馨静谧。可是，自己却是再也回不去了！这里早已不是自己的根，不是梦之所依魂之所归的地方。

别了，我的生养之地！

别了，少年的梦想与荣光！

沿着少年时代的上学的乡间小路，露水雨水打湿了裤管，冰凉一片。空间里摸出一双鞋子换了，一路走去。路边草虫鸣，风传五谷香。

渐渐的平复了心绪。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村子很远了。回首望去，不见来路，村庄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只能一路向前，无法回头了。

黎明。

流连在小镇的街头巷口，细细回想那个冬天跟着小松哥哥夫妇卖鱼，寒风吹裂了脸，冰冷的水冻烂了一双手，数着薄薄的纸币快乐得像个富翁。

小镇未老，自己长大了。

仍然要了一大碗羊肉汤，还是少年时候的味道。一滴眼泪溅落，打起一朵水花。

“老板，来一碗羊肉汤，油条要五根！哎哟我的娘哎赶了一夜路饿死我啦！”

看有人招呼老板，声音有点耳熟，随便抬头看一眼，大吃一惊；“李佳！”

李佳穿便装，背上是行军包，正张大了嘴巴，像一条搁浅了的鱼，呼呼地往外冒热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