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竹林，少林弟子独自一人在此打坐，安安分分的敲着木鱼，嘴里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脑海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那人笑起来如初开的白荷。

他皱着眉，任凭细细的雨水从眉心顺着鼻翼滴落。

命中劫。

“均拂…对不起…”

他想起落烛从背后抱着他，大哭着对他表示歉意。在这之前，碍于修行，两人是从未触碰过的。

他记得那个七夕的夜晚，落烛唱着歌在河边放花灯，虽然灯里写的不是他。

落烛低头看了看金铃，问到：“你当真连命都能换？”

彧卿一怔，答非所问到：“你去找昭铭，这儿有些丹药，拿去发给受伤的弟兄们。”

落烛咬了咬嘴唇，接过东西转身跑开了。金铃声清脆，灵动在空旷的异朽阁中。

兜兜转转中，总算找到了异朽君口中的昭铭。

“我好像没见过你。”昭铭迟疑着并未接过丹药。

他面容清秀，黑发，棕瞳。身上的确有很强的神力，却没有任何元神修为的迹象。

“你是凡人！”落烛微微歪着头，目瞪口呆地说：“异朽阁怎么会用凡人？”

昭铭仔细打量了一番，从金铃的符咒上才确认落烛并非外人，便接过了丹药，眼神里少了些许锐利，“异朽阁里大多是我这样修习封神之凡人。只有少部分叛神者，倒也屈指可数了。这边走。”

落烛跟过去，好奇地问：“异朽阁只是帮人办事，怎么会有人受伤？”

“这些事，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昭铭顿了一下，伸手拦住落烛，“再往前就是了。你既是初来乍到，里头一些你并不熟悉的病邪蛊毒，可能会无意中伤到你。就此止步吧。”他笑了一下，“异朽阁从前未有过女孩子，你可能会有些寂寞，以后就把我当作师兄吧。”

落烛撅着嘴说到：“我看你也不过二十六七，本女侠可有五十七岁了！”

昭铭听了哈哈大笑，哪有神裔会把这修炼时间算在年龄里啊？

“你笑什么笑！？”落烛气得跺脚，铃铛声欢快。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门派？”

“长歌门落烛。”

“好。时间不早了，异朽君一定在等你回去。落烛，以后我们就算是同门了。”

“坐吧。”

男子在案前打坐，双目紧闭，一副佛道之人的模样。他墨蓝色的长发用束带松松散散的系扎，衣衫也着的松垮随意。

“异朽君？”

落烛从未见过彧卿的真面目，只看到案上放着一张黑色面具，便由此辨认了。

男子睁开眼睛，碧蓝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竟是正气凌然。

“怎么？不敢相信异朽君是佛道之人？”

他的五官极其俊美，却显得冷淡漠然。落烛看傻了眼，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彧卿斜睨她，“不过，我的确背离佛门许久了。你的功法如何？”

“那得看是跟谁打了。”落烛耸了耸肩，“如果是凡人，我才不怕。如果是长歌门的其他师兄师姐，就不一定了。我的道行不过五十七年。”

“我肯定打不过你啊…”落烛小声嘟囔着，“你有名字吗？”

异朽君却起身，没有半分搭理她的意思，朝卧房走去，说到：“去阁楼抱一套被褥过来。”

“哦…”落烛有些失落，却还是踩着铃音，乖乖顺从。

这异朽君真是古怪，整天本着脸给谁看啊？

落烛从阁楼取来一整套被褥，放到异朽君指示的地方——他床前的空地上。

忽然发现这卧房里一张张的书法、墨画下都是相同的名字：东方彧卿。

“到院子里来，带着武器。以后每到这时都要跟我在院子里修行。”

“东方哥哥！”落烛叫住正要离开的彧卿，不好意思的说：“还没吃饭呢…”

攻不可，守不能。学过的所有心法统统无用。

没多久她，便被彧卿手里的扇，逼在墙角，浑身酸痛不得动弹。

“长歌门修行五十七年，就是你这样的道行么？”异朽君有些无奈，脸上却未展现分毫，只是从院子里的大榆树上折下一枝，淡淡说到：“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打断我手中这树枝。”

落烛还未回过神来，就感觉一道蓝光闪向自己。本能的向右闪躲，长刀一挥，未砍到东西，却狠狠撞在了墙上。

彧卿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树枝一挥，竟刺入了墙壁！

“再走神，下场不会比它好过。”

落烛震惊的看着彧卿把树枝从墙里完好无损的抽出来，定了定神，翻身冲刺，拉开与彧卿的距离。右手握紧了长刀，同时左手抽出黑刃弯刀，扔向异朽君以做佯攻。

彧卿施以幻身，避过弯刀，并冲向落烛，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手掌凝聚起一股力，借树枝刺向落烛。

“东方哥哥，你慢了。”

落烛嬉笑着趴在他耳边，弯刀已架在他颈处，而那树枝也被落烛握着，随时可断。这古灵精怪的女鬼刚才所站的地方，只剩下一把长刀，直直的插在地上。

“不错。但…”异朽君面不改色，“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糟了！落烛颦眉，想要闪躲，却不及腰上的不可抗力。

回头看，彧卿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折枝，好似清高。

“你的眼睛提前暴露了动向。且就算是赢了，也不可大意，若刚才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东方彧卿叹了口气，眼中竟有一瞬悲天悯人。

是恕，佛的最高境界。不…一定是错觉。

落烛夺过彧卿手里的树枝，不服气的撅着嘴，瞪着彧卿，并慢慢将它折断。

“你为什么要离开佛道？”

“心思不纯，不愿戒欲。无益修行，不如叛道。”他背对着落烛在床上打坐，周身是金灿灿的结界光晕。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落烛捧着莲花粥，在彧卿房门外踱步，刚想踏进门内，就听见彧卿冷冰冰的说到，“明日，你回长歌门，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落烛乃长歌门弟子，也是刚下山来锻炼没多久，听到能回家看一看，很是开心。

“找鬼先生卿司，便说‘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鬼先生？落烛挠了挠头，默默记下。

第二天一早，便骑着马往长歌门赶去。异朽阁坐落在凡界-长安，若想跨越神界去长歌门，还得过一道鸿门。鸿门由封神转生的凡人与神界各门派弟子共同看守，需要令牌或信物才能自如穿越。东方彧卿将他的扇子交给落烛，作为信物，伴着脚踝的铃铛一路叮叮当当，落烛终于来到了长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