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间的江南，晚上其实听不见什么声音。

坂本却不知道对什么起了意思，非要到阳台外去瞧，等推拉门拉开了，它去逛一通，蹲一会儿又要回来。

温煜骂骂咧咧的去给它开门，猫进来了，他自己反而驻足在玻璃门边，瞅着夜色怔神。

望一会儿，符橙雀从身后也凑过来，脑袋缩在毛衣里，揣着手手。温煜瞧一眼坂本，只觉得这会儿她和它出奇的相似。

她也循着温煜早先的目光往外眺望，除却几盏灯，黑黝黝的当然什么也看不见。

“看啥叻？”

“看你。”

少女一愣，“我问你看外面的什么。”

“什么也看不见。”

“……”

符橙雀置气地朝他腿肚子踢了一脚，“这个时候搞哲学是吧！”

温煜哈哈两声，对着外头努努嘴，“时光荏苒，白狗那什么什么，从我什么里的流过，你瞅瞅，这外头也没怎么变化，但你和我一下也十八了，就感慨一下。”

符橙雀看了一眼，悻悻然说：“十八了天下还不是我的，朕这个女帝白当了嗷。”

“以后还继续吗？”

“什么？”

“当女帝。”

“嗯……看看情况。”

温煜眉头一挑，“我的小女帝以前可是会嗷嗷叫说一定的，‘看看情况’是什么？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符橙雀哈哈哈大笑三声道：“哎呀哎呀，成年了嘛，长大了嘛……”

又眺着夜色说：

“女帝呀，真有的话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了？”

“想一想，让陌生人看见好像也不重要，爸爸妈妈姥姥还有你和小瓜她们看不见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小青梅的笑盈盈的，语气很是平淡，好似在说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她转脸看看温煜，再回望一下厨房方向，轻笑着说：“这样多好。”

那边，两家的爸爸妈妈们忙得热火朝天。

暖光摇曳，灯火之下，妈妈们在厨房边聊边做，“哧啦”的油锅声音响起，旋即热辣辣的白气涌出，香气弥漫。符妈不满的喊一声“蒜子呢蒜子！”，外头的符爸便接话“有了有了”，接着捧一把蒜进厨房去，出来又跟温爸说：“老温挪一点，呛人。”

温爸刚起身让点位置，屁股还没重新沾座，又听温妈喊道：“去看看煲的鸡好着没。”这位老父亲只好叹口气起来，朝着自家厨房去。

温煜看笑了，捉摸片刻，忽而问：“要是情况好呢？”

少女眸子猛地发亮，“那还用说！天下还是我的！！！”她转身扒住温煜的手臂，“小煜，叫‘女帝’！大学之后，我好久没听到了！”

小团队各自忙于学业之后，这简单的游戏玩的也少了，群里头聊天还说一说，但到底没有高三那会儿那么有乐子。

实感渐缺，“看看情况”倒也说得过去。

温煜当然选择哄着小女友，他嘚瑟的笑道：

“刚成年的小姑娘在乞求认可。”

少女眉头一竖。

温煜叫道：“邪恶的布政者利令智昏！”

符橙雀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温煜又叫：“孱弱的掌权人正在威胁她的子民！”

小青梅怒气冲冲的举起手来，作势要劈。

温煜忙喊：“伟大的巧儿女帝陛下今夜抵达她忠实的江城！”

“哈哈哈——”

……

晚上八点半多，满桌子的菜肴皆已备好，两家人在一声“吃饭了”的吆喝声中汇聚，围坐于桌边。

这番久违的相聚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六个人，两家父母们愣是摆出了十来个菜，既有清淡的，也不乏重口热辣的，长辈们眼里的大补鸡汤也少不得。这便是父母眼中的生日了，吃好喝好才重要。

符橙雀一脸喜滋滋的坐在主座上——往日符爸才坐这个位置——可今天她一屁股坐上去了。

这就是寿星！

父母们都不太懂这西式生日的流程，符爸问温煜：“接下来该怎么搞，小煜你说说。”

温煜只得接了司仪的活儿，开始主持起这场与往常都不同的生日宴会来。

“首先，给蛋糕插上蜡烛，点好了然后关灯从厨房里端出来，这样的话可以给寿星巧儿一个惊喜……”

背后，符妈刚去厨房冰箱拎出大蛋糕，站在桌边有些茫然，听温煜这么说，她“哎呀！”的叫嚷一声，道：“我给端早了！我寻思着拿出来插蜡烛叻。”

温妈急忙催促道：“快拿回去快拿回去！”又偏头对符橙雀笑容满面说：“巧儿就当没瞧见。”

符橙雀点着头捧腹大笑：“哈哈哈，我没看见！”

温煜转悠一圈，找到了订生日蛋糕送的皇冠，一面符橙雀戴正，呼着：“别动别动。”一面笑着回应：“姨，没事的没事的，自家人的流程哪里要得那么，意思到了就行。”

又说：“拿来插上蜡烛，关灯许愿就好。”

符爸把饮料从地上提到桌面启开，挨杯倒着，温爸拿了碗筷也在分发。两人交错时，一个声音细细的问：

“老符，搞两杯白的？”

另一个说：“小点声……”

蛋糕还是退回到了厨房，两位妈妈喜滋滋的去插好蜡烛，温爸关了灯，再到回到桌前同大家一起等待。

温煜赶紧道：“待会蛋糕出来就唱生日歌，爸、叔我们一起唱。”

温爸重重点头：“好。”

符爸也说：“行。”

不多时，厨房门打开，红暖的烛光漫过来，摇摇晃晃的，映出托着蛋糕的符妈的笑脸和边上亦步亦趋的温妈的喜意。温煜适时咳嗽一声，壮起社恐人的胆子，领头开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就他一人的声音。

温爸符爸梗着脖子看戏，温煜去瞧他两，两个老男人竟别开脸，徒留儿子独自尴尬。

捏猫猫的！

跟父母过这类活动就这点不好，拧巴。

唱歌更会是如此，诶，心中麻得很。

倒是小青梅看了一会儿烛光后，扭头望向他，目光闪烁，有浓烈的喜意。

老男人们终究没有完全放弃儿子——

温煜唱两句后，终是加入进来哼哼调子，调子声音渐大，两位妈妈把蛋糕放到符橙雀面前，也加入其间。

“祝你生日快乐……”

“祝巧儿，生日快乐……”

歌儿稀稀拉拉，哼哼唧唧。

倒是嬉笑不少。

符橙雀左看看右看看，脸上也愈发高兴——

十八了！

今天开始，她十八了呀！

世界也许不会有什么变化，人还是那些人，事情还是那些事情，但她眼中的世界多半要不同了。

大学、女帝亦或者恋爱结婚，都在今天之后，不一样了。

烛火亮亮的，灯影闪闪的，女孩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