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井泽众多风格各异的小教堂之中，这座木质教堂显得非常不显眼。坐落在林间的它更多了一分隐居山林的味道。

这里的牧师是一个旅居此地的美国人，这也许是他主持过的所有婚礼里最简单的一场。

小雨用日语跟牧师聊着，她说这是她爸爸要跟相恋了多年的爱人结婚。没有那么多的亲友，来参加婚礼的只有小雨和明朗。

牧师听罢深深点头，他告诉小雨上午10点这场婚礼会准时开始。

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玥早已在礼拜堂后面的隔间里了。小雨推开这间小隔间的门，阳光让这间木屋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光雾，一如坐在那里正对着小雨微笑的玥。

小雨还没有见过如此年纪的女人能把婚纱演绎得这般迷人。玥身穿着那件宋毅为她挑选的白纱，长长的蕾丝头纱盖在头上。她的确不年轻了，带着病容的她显得有一点憔悴。

但是，那种幸福的，仿佛身处梦境之中的心情却毫不保留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来，陪我待一会儿。”她招手让小雨过来。

小雨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在她面前。这个女人，是她法律上的养母。此刻的玥周身的确散发着一种近乎母性的气息。

两个女人，一个人到中年，一个如花年华。

小雨拿出那束百合手捧花，这是宋毅嘱托她买给玥的。“其实我爸很懂你，你适合百合花。”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吧？明朗，你负责的艺人。”玥笑着说，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小雨，她的心思她早猜到了。

小雨点点头。此时此刻，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两个女人对彼此爱情的祝福。

虽然她们的年龄之间相差了一代，但是对于爱情的憧憬却是相同的。女人注定是情感动物，无论她是否年轻，爱情都会牵动她们的心。

“玥妈妈，爸爸有我不知道的一面。你呢？”小雨问道，她从来不知道玥从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如果父亲宋毅有着黑道的背景，那么她呢？小雨很想知道，对于父亲，对于玥，她都想知道得更多更真实。

“我啊。”玥笑笑说：“在新宿我不过是个过客，你爸爸不让我过多参与他的事情。”

玥将自己来到日本之后的经历说得非常简单。“小雨。”玥看着她：“在来日本之前，我是一个建筑师。”她笑了：“你不相信吧？时间太久远，我自己都快忘记我曾经是干这个的了……”

玥把手扶在小雨手上：“孩子，选择一个男人就是选择一种人生。”

小雨望着她的眼睛，她深深感觉到，跟随宋毅，这个女人从未后悔。

小隔间外，是教堂的礼拜堂。宋毅和明朗对坐在空荡的礼拜堂里，两个男人，都身穿黑色的西服。宋毅身上是成熟男人岁月洗练之后的气质，而明朗则俊美如同艺术品一般。

宋毅一边整理自己的袖扣一边说：“明朗，我希望看见你跟小雨结婚的那一天。你也不用顾忌她是我的养女，你是我的侄子，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又没有真实的血缘关系。但别的，你就别多事了。”

“我干妈找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小雨就在我身边，我不告诉干妈……我不能这么做。”明朗声音不高，却很坚定。

“你还不能明白。”宋毅说：“今天我先不再跟你聊这个了。还是那句话，我之所以能把这个真相告诉你，就是为了你跟小雨好。我只想让她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对她，我没有别的想法。”

离十点钟的仪式开始时间还有一会儿，玥从不远处的桌子上拿出了一大本相册。这相册看上去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已经有些旧了。它厚厚的，玥把它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

“小雨，给你看一个有意思的……”玥说着翻开了这本厚相册：“这两天，我跟你爸尽翻这本老相册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说着翻到了其中的一张：“你看这个小孩儿。”

随着玥手指的地方，小雨凑过来。这是一张老照片，看照片里人的穿着和脸上洋溢的喜悦，这应该是一场婚礼。

不同的是，小雨发现，这张照片上面结婚的新人并不是一对，而是两对。两位新娘，风格各异，却都美得非凡。一位新娘短发，英气之中透着与众不同的个性美。另一位新娘长发飘飘，头戴花环，气质如同清晨的朝露一般纯美灵动。

“认识这个小孩儿吗？”玥手指着一位中年妇女抱着的小孩子，孩子看上去很小，可能都不到1岁。

“不认识……”小雨摇头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啊，像天使一样……”小雨并不认识这个小孩，但却真的被他可爱的面容所深深吸引。照片中，他粉嘟嘟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

玥笑了，拍拍小雨说道：“这是明朗啊！这是他小时候。”

“啊？”小雨惊道，她拿过相册看了又看。天哪，明朗这家伙真是从小长得就颜值逆天啊……“这是谁的婚礼啊？”

玥从小雨手里拿回相册：“这是明朗的爸妈还有他们的好朋友一起办的婚礼。你看这个短头发的新娘。”她指指那个很有个性的美女：“这就是明朗的妈妈，她身边站着的就是明朗的爸爸。”

小雨仔细一看，明朗的父亲看照片当时的年纪也就不过二十几岁，还真是长得很帅气呢。小雨见过宋毅年轻时候的照片，她说道：“伯伯和爸爸长得还真是挺像的。”

“嗯，兄弟嘛。”玥说着抬头看了看小雨，说：“我发现，你倒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她说着指向了照片里那位长发的，头戴花环的新娘：“不过，说真的，你比她要漂亮。她现在可是个名人。”

“名人？”

“你听说过女作家张林林吗？”

玥的这句话让小雨倍感意外。女作家张林林，不就是先前《圣诞夜》电影的小说原作者吗？明朗特别敬重的女作家，小雨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看到她的照片，还是年轻时候的。这样看来，张林林和明朗的父母的确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知道，明朗很敬重她的。”小雨回道。

“这是她的丈夫，宗风。”玥又指了指照片里站在张林林身边的男人。

照片里的这个年轻男人与明朗的父亲气质不同，他长相极为清秀，人如其名，真是从照片里看他都有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不知是为什么，小雨在看到张林林和宗风的照片时，她觉得特别亲切。这种亲切无从解释，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却无来由地觉得他们身上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让她觉得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玥在照片最旁边的地方指出了那时的自己，身穿紫色礼服裙的她也非常漂亮。“都是往事啊，这个时候，我就已经跟你爸爸在一起了。”

“这里面怎么没有我爸呀？”小雨问道。

“他啊……他走不开，有事，就让我替他去了。”玥说着：“他老是这样，也不告诉我他干什么去，就简单地说‘有事’。”

“您怎么不问问他呀？”

玥笑着摇头：“问什么？男人，你要是信他根本就不用问。他有自己的事情，有分寸。他想去做，再怎么样都会去做。我相信你爸爸这个人，他是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的。”

说到宋毅，玥的眼中永远透着像现在一样的爱意。小雨能想象得到，这么多年里，她对宋毅的爱情一经生长，便从未改变。

小小的教堂里奏起了婚礼进行曲，玥挽着宋毅的手臂，两个人缓缓走近祭坛。宋毅特意放慢了脚步，他走每一步的时候余光都在注意着玥。他担心虚弱的她会支撑不下来穿着高跟鞋走路的辛苦。

玥回应给他的，却是让他安心的微笑。

小雨和明朗站在他们身旁，他们第一次身临这样的婚礼。古朴的教堂，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纯粹。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牧师用英语说出了这个久远的问话。

直至死亡，若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会觉得死亡还那么遥远。但对于他和玥而言，死亡这件事已经无情地逼近了。

漫漫人生之路，他们相伴多年，却也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但是，爱情这棵树一旦扎下了根，即使会晚，也一定能开出一朵属于这份感情的花。还好，无论前路还有多远，他们还认定着彼此，守在彼此身边。

“我愿意。”宋毅回答。

当宋毅拥吻着他的新婚妻子玥的时候，小雨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热泪，她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亲吻这个女人。在小雨眼中那个儒雅的，严肃淡然的父亲，此时此刻将他心中的爱情表现了出来。将他对这个女人的爱，毫不遮掩地表现了出来。

他们的这个吻，让小雨读到了近乎于天荒地老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