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这个时候，叶楚就要撂挑子不干，当皇帝都那么辛苦了，竟然还要他睡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他睡漫漫都嫌时间不够呢！

叶楚有慕淮的支持，他一人便能代表紫薇宫和北境，叶楚可以任性。

慕烽继承王位，婚后便和妻子回了北境，守卫边境防线，过了两年，好消息传来，慕烽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

这个孩子过继到了镇北王府名下，取名裴境安，裴氏子弟上百年的所愿都在这个孩子的名字上。

北境安宁，山河永固。

叶思远也成了太子，入住东宫，有了第一个孩子，等这位皇太孙像太子小时候那样调皮捣蛋时，皇后楚漫病倒了。

慕淮和楚漫不算熟悉，点头之交，可他还是进了宫，准备看看皇后，她以前和皇后关系还算可以，她在，也会去的。

进了大殿，就听到叶楚和楚漫在说话。

楚漫的声音很平静，“阿楚，我的身体我知道，大概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叶楚立刻就急了，“漫漫，别胡说。”

“阿楚，我已经很知足了，比起长公主殿下，我已经很……”楚漫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我这些天一直在想，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睡着睡着就没了？”

“阿楚，我要是走了，再找个人照顾你，别像国师大人那样死心眼，我和殿下都不会生气的。”

“阿楚，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会和你耗那么久，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了。”

“嗯，漫漫，我听你的话，找个人，你放心啦。”

“漫漫，下辈子，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要好好的在一起。不对，还有小姑姑和慕淮，我们都要好好的在一起。“

楚漫终究没有撑过这个冬天，丧仪之后，叶楚下旨叶思远继位，他回了曾经的楚王府，每天翻医书，似乎这样就能离楚漫近些。

又过了很久，裴境安娶妻了，他的妻子生了个女孩儿。

慕淮看着自己的重孙女，就想起那人妩媚纤长的眼睛，“念，裴念。”

今字下是心，谁在，念着谁？

我在，念着你。

裴念像极了曾经的长公主殿下，性格像，长得也有点像，慕淮对她宠到了骨子里。

女孩天真无邪地问：“太爷爷，您对念念这样好，是因为念念特别可爱吗？”

“……”慕淮实话实说，“不是，纯粹是因为你像你太奶奶。”

裴念：“……”

叶思远的孙女出世时，叶楚很高兴，说长大了要像念念那样可爱，可他没有等到孩子长大。

走的那天下午，他还在慕府捧着本医书，和慕淮说，“等我去找漫漫，都看过这么多医书了，她肯定会夸我的。”

晚上，他就去找楚漫了，他的漫漫现在应该在夸他呢！

太上皇的葬礼上，慕淮看着周围的年轻人，看着自己身边明和的孙子明澈，忽然在想，“我已经这么老了吗？她会不会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葬礼过后，皇帝叶思远担心老国师会有事，便带着太子和太子妃来看他。

慕淮站在皇陵的玉阶上，看了叶思远一会，又去看太子和太子妃，他面无表情，几绺银发被微凉的秋风吹拂而动，衬得一袭白衣格外孤凉萧瑟。

他对太子说：“七殿下，楚姑娘便在你身边，有些事就说吧，直说就好，也别给长公主殿下乱出主意，多看看医书，楚姑娘会夸你的。”

他又对太子妃说：“楚姑娘，七殿下还算不错，你可以考虑，这次别拖那么久了，好好的在一起。”

叶思远瞧出他的不对，朝二人使了个眼色。

太子和太子妃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好，国师大人。”

慕淮满意了，都怪叶楚这小子，他都有五天没有见到裴有幸了，老人偏过头，看着旁边的明澈，又说：“明和，本座还是去紫薇宫，长公主殿下若是去慕府，立即派人通知本座。”

明澈拼命忍住喉咙里的酸涩，“是，大人。”

他想起祖父和祖母临终前的话。

秋颜和明和笑着说：“别哭啊，傻瓜，我只是先去找郡主了，我的郡主，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给她做过点心了，她肯定早就饿了。”

明和走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大人，当奴才的死在您前面，真是失职了，颜儿现在应该在给夫人做点心，我得过去帮她了。”

明澈看着老人的王辇，往紫薇宫的方向走，终于没有忍住，失声哭了起来。

原来老大人，一直介意当年避着长公主殿下的事情。

长公主殿下，慧文皇后，祖母，祖父，还有才去世的太上皇景文帝，所有的人都走了，如今，只剩下老大人一个了。

紫薇宫如今的主人是慕淮的小孙子慕矢，他从明澈那里得到消息，自己的祖父有些不对劲，便吩咐司正们依着老人。

慕淮在紫薇宫，只是坐在靠背栏杆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坐就是一整天。

慕矢他们从明和那里，从秋颜那里，甚至从先皇嘴里，听过太多太多，老国师和长公主殿下的事情。

他们都知道，老人是在等着长公主殿下。

慕淮等了好几天，忽然有天和明澈说，“明和，她是不是生我气，不想再来找我了？”

明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我等得起，实在等不来，我就去找她，这次我一定去找她，不会老让她来找我了。”

慕淮淡淡笑了起来，白衣如旧，胜雪潋滟。

裴有幸追了他两个月，如今只是听着叶楚那臭小子的胡话，才不来找自己，很快，很快，很快她就会来了。

那天的黄昏，明澈进紫薇宫的时候，到正殿门前刚巧碰上了慕矢，两人一起去寻慕淮。

夕阳蒙昧的光线里，慕淮靠着红漆方柱，书平放在腿上，一只手还搭在书页间，他双眼微闭，神情安详，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

慕矢和明澈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

明澈看着老人的笑，哽咽着道：“老大人，老大人他终于不需要再等了。”

慕矢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嗯，祖父不用等了。”

这一年，天盛王朝老国师七十六岁，他等了一辈子，没有等到他的妻子睁开眼睛，所以，他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