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咬她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他轻轻用唇碰着自己咬过的地方，像是在亲昵，又像是在安慰。

裴有幸感觉抱着他的小朋友，仿佛长大了一点，会安慰她了，她忍不住笑了，道：“修承第二次归来之际，我被他暗算，敌不过他，可这一战我输不起，我堕神了，毁灭修承法身的那一剑，灌注了我当时所有的法力，天涉本就有自己的灵识，它吸收了我的法力，也吸收了修承消失前的法力，如果让它失控，三界必毁，我只能将它封印在自己体内。”

谢临的唇移到裴有幸的额头，少年是鬼王，黑暗与他来说不是问题，他很清楚的看清那道堕神的印记。

然后他想起了两年多以前，在上界的初遇，那时他就感觉到她的身上，气息和神官相比，更接近于人，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力，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鬼气。

原来，她早已是堕神之身。

谢临的手摸到裴有幸的脊椎骨，清晰凸显，就是包裹在一层薄薄的皮肉之下。

神明之躯，却如此的单薄。

谢临心疼的搂紧她，在她耳边极轻极轻的问：“是不是很累？压制这道印记是不是很累？”

裴有幸先是一惊，随即笑了，心底仿佛波动起一圈一圈细小的却难以停止的涟漪，累啊！怎么可能不累？可她是神，无论怎么累，还是想以神的名义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想起将帝君位置交给风其之后的那段日子，因为在上界呆着，受到诸天仙神仙气的影响，她有些压制不住堕神的自己，便下了界，来到人间。

在上界呆了那么多年，裴有幸早就忘了该如何在这个繁华缤纷的人间生活，最一开始真的狼狈不堪，从神圣高洁、尊贵雍容的女君，掉落成在泥泞里打滚的普通人，这种落差，真的太大了。

她花了很久才习惯。

习惯饿肚子，习惯日晒雨淋，习惯冷言冷语，也习惯了贫穷神的新位置，习惯了回到上界后，新飞升的神官对她避之不及。

她花了很多年，终于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一个不再光辉璀璨、高高在上的自己。

裴有幸忽然在想，如果她遇到谢临时，还是女君时候自己的话，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吗？

应该会吧！

她总觉得自己和小朋友，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谢临看裴有幸很长时间都不回答自己，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让她难过，连忙道：“姐姐，对不起。”

裴有幸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打败修承之后，我便是堕神之身，神不神，鬼不鬼，好在有天涉这个意外，我的堕神印记竟然可以压制的住，这已经很好了，不过就是不能在上界长呆了，所以我去了人间。”

她的语气很放松，没有任何的起伏，“最一开始，确实有些不习惯，但是后来，也就习惯了，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在人间，没有约束，活的还挺自在的。”

谢临知道，这个不习惯，他的姐姐肯定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变成习惯，他真的很生气，气自己，明明他们的时间在几百年前就重叠了，为什么他没有早点遇到她？

那个时候就知道四处惹是生非，仗着境界高胜，法力高强，只会去找人打架，如果有机会，谢临真想给那时的自己几脚，明明以后那么喜欢的人在受着苦，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认识她？

谢临抱紧裴有幸，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闷闷地道：“以后有我，万事有我，姐姐有我。”

裴有幸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顺着他的发梢一路吻了下去，吻在耳侧，轻轻道：“我知道，谢临，我很庆幸，那天晚上我做了那个决定，抓住了你，时间虽然很短，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以后就这样好不好？等我彻底杀了修承，为帝君他们报了仇，我和你回北城，好不好？”

谢临迫不及待的回吻她，吻她耳朵，她的眉眼，最后贴着她的唇，语无伦次道：“好好，好啊，和……和我回北城，不要再管上界的事情，什么帝君，什么战神火神，什么上界鬼界，姐姐都不要管了，姐姐管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不会让姐姐觉得无聊，我会天天缠着姐姐，就算姐姐烦我，也会一直缠着，只要我活着，就一直缠着姐姐，我想知道姐姐的所有事情，等到有时间，姐姐全部都说给我听，我都会听，也会全部记住。”

少年忽然在想，等到听完了裴有幸六千年的记忆。

他们之间，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有那段遥不可及的时光？

他是不是就能真正追上她？

裴有幸看谢临这副小孩子模样，就忍不住笑，哄着他道：“好，我都答应你，你想怎么样，我都愿意，你想去何处，我都陪你。”

她在黑暗里，深深地看着少年，目光温柔而缱绻，里面满是宠溺爱恋，“谢临，我以前守着天下苍生，等我守过这最后一回，以后，我只守着你。”

……

裴有幸和谢临在通道里呆了三天，谢临的法力才全部恢复，出来之后，外面早就翻天覆地了，天是灰的，乌压压的，黑云滚滚，仿佛塌下来。

大地之上，怨灵到处乱飞，发出凄厉悲惨的叫声，鬼界大门打开，妖魔鬼怪在人间横行。

繁华光明的人间，早已经变成了地狱。

裴有幸皱了皱眉，没有再看，只是道：“我们去天界。”

谢临点头。

此时的仙都也笼罩在浓浓黑云之下，妖气横生，鬼气弥漫，无数的妖魔鬼怪正在仙都的前方，攻占这片土地。

带着众神抵抗群鬼的是四方武神，裴有幸和谢临落到武神身边，裴有幸问：“风其呢？修承呢？”

武神们看到裴有幸，心中大喜，女君两次大败鬼王修承，她必然有办法对付他，“帝君和战神他们在上清殿前，鬼王修承带着清河疏影和月下独酌，以及十几个在鬼界名号响亮的厉鬼，帝君他们撑不了多久，女君，求您施以援手，鬼王修承太强了，更别说还有清河疏影和月下独酌。”

裴有幸点头，拉着谢临赶去上清殿，那座天界最古老繁华，庄严肃穆的宫殿，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