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教授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他穿了一件衬衣，在灯光下是冷冷清清的白色，衣摆整齐合身的收在腰间，能够很清晰的看到腰线。

因为削瘦，青年的五官愈发棱角分明，偏高的眉骨在不笑的时候，透着一种冷锐锋芒的气质。

很像。

格雷教授想起了青年的父亲，联盟军的林元帅，虽然两个人从事不同方面的职业，但是此时，这个温润又稳重的林教授，真的像极了那位元帅。

也对，如果是那种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孬种，怎么敢和他们做这种事？

格雷教授看了看病床上还未醒来的女孩，露出一个极为复杂的笑容，“是啊，她现在不是复制人1号，她是林依，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

年轻的教授握住女孩的手，轻声道：“其实，对于我来说，她是复制人还是人类，根本没有区别，我从来不觉得人类和复制人有什么区别，都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这个世界如此，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不得不为了什么而妥协。”

“虽然挺不爽的，但也只能这样，我们r生活的世界是由人这个群体构成的，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对复制人的歧视从骨子里就已经根深蒂固，就算是我父亲这样的大人物也不可能改变人们的想法，更别说我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了，比起我父亲的雄心壮志，我就丢人多了，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格雷教授没有想到这个青年这么年轻，就已经对这些事看得这么通透。

林恒说的没错，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就不得不为了什么而妥协，就像现在的林恒，为了林依而妥协，而他，为了老师的智慧，老师最后留下来的遗物而妥协。

格雷教授衷心的祝福道：“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林教授，你和林小姐之间不会再有复制人和人类身份的隔阂。”

林恒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他微微用力握紧林依的手，回头看着格雷教授，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格雷教授闻言，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手术都很成功，无论是记忆移植手术，还是整容手术都很完美，已经有人醒过来了，2号和7号，不对，是江深和裴成演，他们都已经醒过来了。”

林恒想起那两个面容极为漂亮的少年，嘴角微勾，笑意停留在他的嘴角，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戏谑，“其实挺对不起江深和裴成演的，那么漂亮的脸就这样没了，想想还怪可惜的。”

格雷教授道：“我们和老师在制造这些复制人的时候，选用的都是最优秀的遗传基因，序列号从1号到9号的这些孩子，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最优秀的研究成果，是无与伦比的发明，更别说老师最后还将自己的知识输送给了这些孩子，我一定要保护这些孩子，他们是老师知识的容器，也是我们研究小组所有人的遗物。”

听到这里，林恒忍不住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中年教授，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困扰他很多年的问题，“格雷教授，当年郑中和教授的研究团队，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你还在从事科学研究这方面的工作，我想问你，当年的“起源计划”，你们研究出了复制人和“Z”病毒，这两项即使在现在穷尽全世界科学家都无法复制出来的伟大发明，那么关于人类生育力低下的问题，你们找到原因了吗？”

林恒不相信，也无法相信，郑中和教授的才华令人叹为观止，他甚至创造出了比人类更优秀，从从根本上来说，其实都算是进化了的人类——复制人，以他的能力，真的没有发现人类生育力低下的原因吗？

或许，教授发现了。

正因为发现了，才会有后来的复制人，以及“Z”病毒。

格雷教授沉默了下来，他的面容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从一个四十五岁的健硕中年人，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看着林恒，露出了一个很无力的笑容，“没有。”

林恒微微皱眉，有些不解，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找到，还是……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说：“教授，你的意思是……没有原因？”

格雷沉重的点了点头，“是，我是后来加入老师研究团队的，没有参与过最开始的研究，但从老师口中听说过这件事，人类的生育功能没有问题，精子卵子的成活率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

林恒以前也猜想过各种各样的原因，但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

有些时候，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察觉到了问题，就可以想办法去解决，但没有问题，就算是郑中和教授那样在科学界的不世奇才，也没有办法。

林恒终于明白复制人和“Z”病毒诞生的原因了，因为无法从人类本身来解决这个问题，郑中教授和其研究团队的科学家们，只能另辟蹊径。

他们制造了比人类更强大的复制人，制造了可以让人类进化的“Z”病毒，为了就是种族的繁衍和延续，但是人类呢，人类真的愚蠢到无可救药。

利用“Z”病毒发动战争，致使人类社会倒退了上千年，害怕复制人的强大，又迷恋羡慕这份强大，将他们困在第九区的牢笼里当做实验材料，为的就是有一天，他们这些科学家可以重新制造出“Z”病毒，让人类完成那个未曾完成的进化。

林恒突然觉得很想笑，因为自己是人类这个愚昧腐朽的种族而发笑。

这时，格雷教授的目光落到了昏迷的林依身上，从她的脸一直到腹部，那里有可以孕育新生命的子宫，“老师曾经说过，这很有可能是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惩罚，人类只顾着自己的进步，却忘了人类和千千万万的生灵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复制人为什么像以前的人类那样？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犯过任何错，而人类在自然面前，在所有的生灵面前，早就罪无可恕。”

“老师甚至还提出了一个精神论的说法，新生命不仅是种族的延续，也是情感的延续，现在的人类很多都已经忘记了这些，而复制人，他们比人类更真诚的去爱身边的人，但这个说法并不成立，复制人和人类一样，有好有坏，老师还有教授们都跟倾向于，这是大自然的报复，是我们人类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