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区，国家研究院。

裴成演在研究室的时候总觉得今天很不对劲，心里很慌，就好像是要发生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一样，他有些精神恍惚，拿试管的时候将一根干净的试管碰倒了。

试管顺着桌子滚了几圈，径直的摔倒了地上，弄的到处都是碎片。

裴成演叹了一口气，头疼的脱下实验用的手套，烦躁不安的揉了揉头发，蹲下来收拾那些试管的碎片。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注意力一点都不能集中？

裴成演还有些没回过神，没怎么注意，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

鲜血从指尖溢出来的那个瞬间，他觉得心脏的地方猛地一疼。

实验室里的一个女孩注意到裴成演的情况，连忙走了过来，看到他手弄破了，着急的道：“师哥，你手受伤了？没事吧？划的好深啊，估计要缝两针，师哥，要不然，我陪你去医务室那边找医生？”

女孩说话的时候，脸红红的，有些不敢看眼前这个清俊隽秀的青年。

裴成演朝女孩笑了笑，女孩的脸更红了，他淡淡的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女孩失望的哦了一声，她是因为喜欢裴成演才进的国家研究所，可是无论自己怎么示好，裴成演都一副疏离拒绝的态度，不过她不会放弃，她相信自己一直死缠烂打，总有一天能让裴成演松口。

“好的，师哥，你去找医生处理伤口，这边我帮你收拾。”

裴成演礼貌的笑了笑，“没事，我自己可以，你还有工作要做，不要为了无关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收拾好那些玻璃碎片，丢尽了垃圾桶里，离开实验室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沉重，就像是夏日午后沉沉压下来的云翳，让人憋闷烦躁。

路过休息室的时候，裴成演发现平时没有几个人过去的休息室，今天有很多同事都在里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对这个没有兴趣，只是从外面看了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裴成演本来是想去医务室找医生看看手指上的划伤，确实有些深，不过也不算重，不会耽误平时的研究工作。

路过研究院图书室的时候，裴成演突然停了下来，转进了图书室。

走到书架前，裴成演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书，蓝色的眼睛由于逆光的原因，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惨淡的死灰。

裴成演盯着那些书看了很长时间，抬手从书架上随便抽了几本书离开，他知道他今天没有心情做研究，还不如用这些时间多看一点书，自从车祸醒来，他只能靠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心。

再次路过休息室，里面刚好有几个同事出来，看着他立即打招呼，“成演。”

裴成演点头微笑了一下，越过他们准备离开。

国家研究院里的研究员，都是一群智商很高的天才，但在裴成演面前，这些天才的光辉完全被遮掩住了，无论是S001抗生素，还是“Alan”病毒的疫苗，几乎都是他独立完成的。

这些研究员本来就嫉妒裴成演的才华，看到他这种清清淡淡的样子，心里都不是滋味，其中一人道：“成演，你今天一天都在研究室，知不知道联盟出了一件大事？”

裴成演不是很有兴趣，眼里的情绪很淡，“不知道，我没兴趣。”

“别这样嘛？很好看的。”一名研究员揽上裴成演的肩膀，说：“大家都在看，你要是拒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裴成演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像是冬日的海面，冷声道：“这样啊，但我很喜欢拒绝那些强人所难的人。”

他抓住男人的手腕拿开，男人用尽全力挣扎，但他根本挣脱不出眼前这个清瘦的青年。

裴成演朝他笑了笑，礼貌道：“我先走了，你们聊。”

他转身就走，就在这时，他听到从休息室里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很陌生的声音，可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裴成演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快的几乎失去了控制。

裴成演无法控制自己，朝休息室里走了进去，想要找刚才说话的女孩。

很快，他看到休息室终端机的屏幕上有一张漂亮到极点的脸。

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唇，所有的一切都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本来没有的记忆，是他和屏幕里的女孩在一起的画面，他们在阳光温暖的午后，躺在沙发上午睡，在光线透亮的图书室里看书，在嘈杂的食堂里吃饭，在深夜的房间里彼此触碰。

裴成演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柔软的感情，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小十一。”

屏幕上的女孩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容干净的像是阳光一般明媚。

女孩仿佛在回答他。

“嗯，7号。”

然后……

“嘭——”的一声，屏幕里的女孩的笑容定格了，四溅的鲜血在屏幕上溅出一朵罪孽的花。

裴成演眼里的笑意和温暖也定格了，然后彻底破碎开来，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小十一，那是他的小十一，他为什么会忘了小十一？他的小十一……死了？

小十一死了？

死了？

死了？

小十一死了？

他的小十一。

死了？

7号是谁？

裴成演是谁？

记忆里的那个自己为什么是不一样的脸？

裴成演还来不及从突然出现的那些零缺记忆里想到些什么，他所在的这件休息室突然爆发出了笑声。

笑声。

刺耳到极点的笑声。

这时，裴成演听到有人说，“倒回去，再看一遍，真是太精彩了，这个复制人被爆头的瞬间，和我们人类作对就是这个下场，活该。”

刚才的画面重复了，终端机上的那个女孩开心的笑着，女孩说：“嗯，7号。”

再一次，他的小十一在他面前被杀了。

周围人的笑声像是尖锐的刀，一刀一刀划在裴成演的鼓膜上，划在他的脑子里，他好像看到裴有幸的尸体就在他的眼前，被这些人分裂成无数的碎片。

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然后，那一幕又开始了，所有人都拿裴有幸临死前的那一顿视频寻开心，不断重复，看着复制人的死亡，仿佛就能自欺欺人，人类是最优秀的种族。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裴成演面无表情的流着眼泪，走到休息室门边，反锁上了大门。

我的小十一最喜欢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