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尘这一觉睡得迷糊，恍然间似乎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床边，那个人脸很模糊，她看不清她的脸。她刚想睁开惺忪的眼，却发现身体一沉，男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事情发生得突然，她蒙圈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猛然想推开这个人，却发现双手已经被他用绳子绑住，无法挣扎。

“放开我……”眼看着那个人伸出手解她的衣服，她浑身汗毛竖起，奋力想要挣脱，却挣脱不过他的禁锢，他一把扯开她的衣服，附身下来……

“啊！”安若尘失声尖叫，猛然从床上坐起，才发现是做梦。

“怎么了？”一个温润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做噩梦了吗？别怕……”

然而他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安若尘一把推开：“离我远点。”声音清清冷冷，在病房里回荡。

顾洛珅猝不及防被推开，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心中更加笃定她是做噩梦了。但是安若尘冰冷的眼神，却让他一下子有些无措。

然而那冰冷的眼神只是一瞬。

安若尘看清顾洛珅的身影后，眸中的冷意消散不少，垂下视线说：“对不起，我……”声音有些不安，也有些疏离。

顾洛珅抬手帮她擦去汗珠，还有眼角的泪水，说：“不用道歉，傻瓜。”

安若尘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焦躁不安的心似乎被抚平了不少，但是却有一种潜意识的抵触，不想他靠她太近。这种矛盾的心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不清楚，她总觉得那个梦境，与他有关。但是他对她这么温柔，这么悉心照顾，怎么会是梦里凶神恶煞的那个人呢？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只是不着痕迹地推开顾洛珅，翻身钻进被窝。

顾洛珅看着床上她瘦弱的身子，不禁锁眉，薄唇抿得很紧，为她的疏离而难过，为她的虚弱而心疼。

安若尘已经熟睡。

他走出病房，贴身保镖张毅走过来，关切道：“少爷，您也该去休息了，这几个月来您都不曾好好睡过，又是照顾安小姐，又要追查那帮人的下落，在这么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的，回国后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张毅跟随顾洛珅已有十多年，在顾洛珅上高中的时候就跟随在左右保护他的安全，与顾洛珅的关系自然也就亲近些，敢于说一些大胆的话。

顾洛珅抬手打断他的话，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不用你操心。”

张毅看着他瘦削不少的脸庞，心里嘀咕着这还自己有数，这段时间偷偷吃的药还少吗？但是却不敢再怼回去，毕竟最近一年来，他这个少爷的性子变了很多，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尤其是最近半年，变得更加沉郁，更加杀伐果断。早在很久之前，张毅的老爸就告诉过他，顾洛珅会成为像顾老爷子那样叱咤商界的人物，当时顾洛珅毅然决然忤逆老爷子的期许去进军律师界时，他还曾想自己老爸判断失误，现在看来，倒真如老爸所说。

正想着，又听到顾洛珅问道：“那帮人有什么消息了吗？”

张毅原本是要跟他汇报的，他不会差点就忘了，说：“刘sir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些人应该是藏身在越南境内，具体位置还在调查。”

顾洛珅眸色一凛，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他们的踪迹了，没想到他们藏在离中国大陆那么近的地方。“白绍泽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你找些兄弟去支援一下警方。”

想到白绍泽因为他与顾氏的恩怨而将安若尘牵扯进去，将她禁锢了这么久，让她受到了这么多折磨，他心中的恨意就变得很浓烈。安若尘受的所有苦，还有他身上的那一枪，他都会向他讨回来。

“那么你呢？你对她的伤害，又如何计算？如何偿还？”一个声音陡然在他心底响起，他身体一僵，一种痛意席卷上心头，散开浓烈的苦涩。

“少爷，少爷……”张毅的声音将顾洛珅的思绪拉回来，继续说，“您打算继续以养病的名义在这里待下去吗？只怕顾氏的那群残存的老狐狸要开始怀疑了。”

顾洛珅嗓音淡淡，说：“我还想让他们在安逸一段时间，他们倒是安逸得不耐烦了。名单和材料准备好了吗？”

张毅点头：“已经准备好了，确实还有一些暗地里依附着许氏的人存在。”

顾洛珅勾唇：“很好，都处理掉。另外，顺便把我爷爷的死忠党调到分布去吧，给这些顽固党添添堵。”

张毅心中一跳，看来又是顾氏集团又要迎来一轮清洗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下：“那少爷，许洛晴小姐……怎么安排？”要说许氏余党，作为许仲伟的女儿，许洛晴应该是第一个要被清洗的对象，但是顾洛珅最终却让她留在了顾氏，这就有点想不通了，难道是因为许洛晴曾经是少爷的未婚妻，所以余情未了？但是不对啊，少爷对她明明已经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厌恶了，毕竟一年前的事情，她的嫌疑也很大。

顾洛珅微微摇头：“先留着。”

“哈？”张毅怀疑自己听错了，“少爷您不是……”已经撕毁了和她的婚约了吗？不是还恨毒了她父亲吗？

顾洛珅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的交易。”她擅自将许仲伟的大部分股份转到自己名下，然后支持顾洛珅上位，以此为条件恳求顾洛珅的原谅，恳求留在顾氏集团，而顾洛珅，答应了。

顾洛珅吩咐完，便上了天台透气，半倚着栏杆，姿势矜贵优雅，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利落地点燃，然后又掐灭，安若尘已经醒来，不能让她闻到他的烟味。

已经到了春末，美国的天气依然很冷，偶尔还会飘些雪花。顾洛珅怔怔地看着一片雪花融化在手心里，心中一动，记忆被拉回很多年前，他还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安若尘还像个迷妹一样傻傻地说要等他，等他喜欢她，任凭他怎么冷眼拒绝她也无动于衷的时候。

然后又想到他第一次牵她的手的时候，想到第一吻她的时候。

过去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转，转到一年半以前的时候，戛然停下。他只是不愿再去回想，好像不像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洛珅，现在你满意了吗？欠你的，算是还完了吗？”是安若尘苍白的小脸，还有绝望的眼神，以及一地的猩红。

“顾洛珅，我早就不爱你了，我恨许洛晴，我恨顾氏，我更加恨你。”她眼神中的冰冷能将他的心冻死，“但是我真正恨的，其实是自己罢了，我不该那么恬不知耻的缠着你，明知道是云泥之别，却痴心妄想，最后终于有报应了，呵……”

命运真的很残忍，她动情的时候他无动于衷，他动情的时候已经情深入骨，而她，却说不要他了。也许因为爱她才会失去理智，才会忍不住地想要伤害她，最后把她越推越远，直到把她推进深渊……

原想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了他，命运却仁慈了一次，将她的记忆抹去了。他放手过、后悔过，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她错过了，以前给她的所有的伤害，他愿意用一生去偿还。

即便将来她，要他的命也可以。

想到这里，顾洛珅心中一绞，在漫天飞雪中咳嗽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