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老者向在场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妖族暴力。蒲扇般的五指呼地一下罩在敖胜天灵盖上，妖气自手心喷发而出，他再接着用手掌捏着敖胜头往回猛力一转...

咔嚓！

一阵毛骨悚然的骨头摩擦声传了出来。得多亏是龙族，若换成体质较弱的人族，这样一巴掌加上刚才那样一扭，估计脖子已经断了。

妖气刺激下，敖胜呻吟一声便痛苦地转醒过来，下一刻他就看见了老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父...父王！饶命啊父王！”

敖胜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哪还有半点刚进来时嚣张的样子。

“逆子！！”

会谈大殿内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声。老者光着膀子，露出了一身极为夸张的肌肉，上面正缠绕着一层又一层黑色的荆棘，荆棘尖刺根根刺入皮肤，将老者刺得满身是血。

这些鲜血一滴滴流落在地面上，将土灵岩砖腐蚀得“滋滋”作响。洛家家主看见后是满脸的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那些昂贵的地砖，而是心疼那些珍贵的龙血...

哗啦啦！

老者怒目圆睁，上身前倾，右手将敖胜整条龙提了起来。此刻老者即便收敛气势，怒气勃发之下也激起一道气浪，将周围碎木屑冲得弹飞起来。

一片狼籍间，敖胜的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他胸口起伏，剧烈呼吸，眼中龙瞳一阵阵收缩，神情满是后悔与恐惧。

“到底做了什么蠢事，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老者咬牙切齿地问道。

“儿臣...”

敖胜用眼角余光往下，充满歉意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那里正跌坐着失魂落魄的李梦岚。李梦岚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仿佛对外界彻底失去了感应，就连老者到来也充耳不闻，从头到尾都将脑袋垂得很低。

敖胜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

“儿臣一时糊涂，觉得此次天命之子出自东海，是我们东海龙宫走上陆地的大好时机，便助他们将红海君引至近海，坐视他们在红海君身上植入梦魔种子，放纵他们在红海君发狂后融合血神胎。

接着就是配合他们清理海域，封锁消息，制造杀孽，通过引动黑色雷劫...

袭杀大唐天国的参会首领！”

殿内突然陷入了静寂，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丝丝冰寒在众人脸上弥漫开来。一道凛风从入口处刮进来，吹得万岛仙国与西域魔国几位宗主衣角翻飞。

或许一世那么漫长，也或许那么一瞬间。敖胜抬起头来，盯着老者，苍白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期盼之色：

“儿臣自作主张，认为此举万无一失，先生几人必死无疑，没想到却失败了！其实从失败的那刻起，儿臣就有不详预感，但始终心存侥幸，觉得先生或许会权衡眼下时局，不会直接问罪，事情还有许多补救的方式...

呵，儿臣也曾想过，即便败露，也都是儿臣一龙胆大妄为，与父王无关，与龙宫无关。父王，儿臣曾立下天道誓言，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但儿臣还是说出来了。儿臣恳请先生，也恳请父王您，能原谅儿臣...”

敖胜轻轻道了一句，好像用尽了一生气力。他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天魂因为大道誓言的影响开始缓慢离体。

啪！嘭！

老者脚下岩砖炸裂，碎末飞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心痛。

他嘴唇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一样蠕动了几下，然后微微张开，从里面吐出了几个字：

“参与此事的，”

最后三个字，老者嘴巴已完全张大，直接大声吼了出来：

“还！有！谁！”

一声龙吟在大殿内回响，强劲的飓风从老者口中嘶吼出来，变成一条张开獠牙的巨龙，向着四周咆哮而去。

“嗡嗡！”

老者明显在暴怒之下还是控制住了力道，除彩蝶被九五二七援手保护之外，其余人均是用自身灵气就将声浪及冲刷而至的粉尘木屑阻挡于身外，但老者声音通过入口与通道已经直接传到了大殿之外。

整个水涧云宫都听见他的咆哮与回音：

“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谁...”

“我！”

所有人猛地转过头，看着说话这人的方向。

李梦岚还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头也不抬地说道：

“事情是我全盘策划，是我全程安排。敖胜本逍遥自在，却被我蛊惑而来，但他没告诉任何人，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此事与仙音楼无关，与东海龙宫无关，均是我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一人所为！”

“畜生！！”

老者暴怒而起，一个踏步来到李梦岚跟前，右手五指微曲成爪，准备一爪捏爆李梦岚的头颅。而李梦岚本人连动都没动一下，头也不抬，就这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原来的地方，安安静静地...

闭目等死。

“住手！”

人杰突然开口喝了一句。老者闻言停住动作，右爪此时离李梦岚头顶只有半寸距离。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人杰鞠躬道歉：

“学生敖广，奉命前来向先生负荆请罪！学生教子无方，差点酿成大错！此女心狠手辣，妖言惑众，断不能再留她活在世上！”

“她和仙音楼都受到了应有的处罚，就这样吧。”

人杰轻轻说了一句。刚才他的那番言行举动，均是九五二七在背后私下指导，不然他哪里说得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九五二七也说了，当着全天下人面被定性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对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比死亡要痛苦百倍。

“只是我还有点好奇。”

人杰扫视了一圈后，又缓缓问了一句：

“真的只有他俩参与吗？”

“学生洛清虚对太清天发誓，绝对没有参与此事！学生甚至在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事情发生之后，学生连夜联系东海龙宫，太子殿下昨夜还跟学生保证，今日会上门与先生解释。以上内容若有半句不实，定叫学生天魂归天！”

人杰话音刚落，洛清虚就赶忙对天发誓以证清白。

“我木天赐也可以对太清天发誓，不知晓此事。”

木天赐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但没有人发现他眼底深处闪过一道圆轮虚影。

“没有！”

“没有！”

随着人杰锁定而来的“目光”，众宗主一个个跟着发誓。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司徒鹫更是拍胸脯大声对着太清天保证，绝对没有参与此事。最后轮到看似“没有异常”的罗家家主罗谛，他也“十分正常”地发誓通过了。

“看来就是他们两所为了。”

人杰与九五二七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看着天魂彻底离体的龙太子敖胜，对旁边眼角已泛出泪光的敖广说道：

“既然令郎都以死谢罪，那么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继续追究了。”

敖广哽咽说道：

“先生海涵，学生代表东海龙宫在此拜谢！”

“父...王...”

倒在地上的敖胜轻轻呼唤了一句话后，彻底咽了气，他的七魄与另外两魂也开始当着敖广的面缓缓消散。

“我儿...”

眼看敖胜即将原形毕露，显现出庞大的龙尸。敖广嘴巴一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敖胜变成了一只浑身不再动弹的“小泥鳅”。“小泥鳅”在空中越变越小，直直飞入敖广嘴里。

吃...吃掉了？

门口那个蓝袍年轻人把眼睛瞪得老圆，嘴张得老大，满脸惊恐之色。

其他人倒是比较淡定，知道敖广只是施术将自己儿子的尸身暂时收进腹内。

“拜见老龙王！”

此时大殿内这些鬼仙、元婴及随行人员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均是毕恭毕敬地对着敖广行了一礼。

只有两人例外，一位是人杰，另一位则是...

“哎，小广！”

陈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敖广身旁，用手“砰砰”拍了两下敖广的...大腿。

没办法，敖广即使是化成人形，身材也高大魁梧得很。秃头佝偻的陈野站在他面前只能勉强够着他腰部。

敖广此时虽然满脸悲痛，但在听见陈野打招呼的声音后，还是老老实实点点头，对着陈野叫了一声“陈野哥”。

放眼整个凡界，如今岁数最大的就属陈野了，岁数第二大的才是东海龙王敖广。敖广活了四万多年，不过他并不是鬼仙，而是龙族寿命本来就很长。

不像人族，需要历经千难万险晋级人仙或熬过九次鬼仙雷劫才能活到的岁数，对血脉纯正的龙王家族来说，只要中途不夭折，吃饭喝水就能做到了。

敖广和陈野，算是同一个时代长大的人物，一人一龙年轻时就有些交集。只不过相较于敖广在年轻时就是龙太子的身份，那时的陈野还显得不太起眼。

但随着陈野后来“兵解”成鬼仙，接着又一次次成功渡过雷劫，他们俩碰面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多，敖广对陈野也是越来越敬佩。如今的陈野，不仅直接称呼敖广为“小广”，而且实力已经强大到鬼神莫测的地步。

敖广要与陈野打起来，只怕连陈野一只手都打不赢。

只可惜，陈野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见此事已了，敖广向人杰等人告罪一声，在邀请人杰有空去龙宫做客后，便脚步沉重地走出了殿外。

他来时龙精虎猛，龙行虎步，走时却变得步履阑珊，整头龙仿佛又老了许多，背也像陈野那般佝偻了起来。

“吟！”

一声巨大龙吟从殿外传了进来，随后慢慢消失在天际。

“好了。”

人杰在九五二七的建议下，率先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默：

“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转头看向了此前活跃着的一位关键人物：

“郑家家主，我有一个问题非常好奇，想请您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