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寒山子一阵沉默。

而段元海，也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此刻，他不禁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的经历。

他自由无父无母，是被村里的一个哑巴抚养长大。有一日，哑巴因为给他偷吃的，被人发现后给活活打死。

自那之后，他便成了孤身一人。

寒冬腊月，他看着别人穿着棉衣，吃着热乎乎的馒头，而自己却只能赤着双脚，穿着单衣露宿街头。

当这个可怜的孩童在恶劣的环境下渐渐长成少年后，便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去当车夫。虽说那里给的银两不多，但是最起码吃穿不愁。

后来，情窦初开的他与府里的一个丫鬟相爱了。从此，坠入爱河的他便疯狂的攒银子，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帮丫鬟赎身，然后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

然而，直到有一天的深夜，他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眼中那个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女子，竟然和府里的少爷在马车之中偷情！

听到那不堪入耳的声音，他的心慢慢被撕成碎片。

绝望与愤怒之际，他转身去了柴房将柴刀取出，毫不犹豫的将正在马车内偷欢的二人砍死，并且还把他们的头颅剁下，悬挂在了柴房的屋檐之下，然后逃离了府门。

自这之后，他便上山落草为寇，混的也是颇为自在。

然而，正当他在过着大快朵颐醉生梦死的日子时，玄通门在外游历的长老却是得知此处匪患严重，故而亲自出手帮助百姓清剿匪寨。

由于他年轻极小，而且又资质卓越，这玄通门的长老一时间竟是起了爱才之心，打算以道法点化他，消磨掉他心中的戾气，并且还把他送到了玄通山掌门那里。

运气使然之下，少年便有幸拜在了玄通门掌门坐下为徒。

资质极高的他，很快便在修炼的过程中找到法门，一举成为了玄通殿掌门坐下的得意弟子。

但是，他虽是如此，可在他上面自始至终都有着一个人，死死地压着他。

那就是他的师兄，寒山子。

寒山子与他不同，其自幼生在富庶人家，衣食无忧，而且又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再加上其天资同样卓越，又勤学苦练，故而在玄通门同龄弟子中，他始终是无可取代的第一人。

段元海一直将寒山子作为自己的一个目标，想要努力修炼超越他。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寒山子终究还是走在他前面。

不仅如此，在玄通殿内，作为掌门的师父始终是将寒山子当做下代掌门人来培养，这是段元海所不曾拥有的，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那原本还是积极向上的心态竟是渐渐被嫉妒所充斥，加上门派里的所有弟子都以寒山子马首是瞻，这更是让段元海更加嫉恨。

他愤怒，他抱怨。为什么从始至终，他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取？

寒冬腊月里的棉衣与馒头如此，那个偷情丫鬟的身子如此，玄通门的掌门之位亦如此！

在长期的嫉恨之中，他的心态渐渐扭曲。

然而，这时他的生活却是突然发生了转机。他与门内清霄殿的一位女弟子相恋了！

这位女弟子乃是当今清霄殿长老阮琳琅的师姐，当时清霄殿修为最高的女弟子。

二人虽是私定终身，但是清霄殿当时的长老却是十分在意这位弟子，想让其接任自己的位置。

然而，时日不久，那女弟子竟是怀上了他的孩子。后来在借着下山历练的机会，她偷偷生下一子。

清霄殿长老在得知此事后，质问弟子是跟何人生了孩子。不料，这位女弟子极为刚硬，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他的名字。随后，恼羞成怒之下的清霄殿长老，便直接将这位女弟子处死，并且还连同那个婴儿一并杀死！

此时，他已然彻底崩溃，想与那清霄殿长老拼命！所幸知道内情的寒山子拼命的将其拦下，这才未酿成大祸。

后来，作为掌门的师父去世，而寒山子师兄也是毫无意外的接任了掌门之位。

而他，却是玄通殿的大长老。

寒山子，还是死死地压着他。

直到一次偶然间，他偷看寒山子练功时发现其有着走火入魔的迹象，眼见机会来临，他又怎可错过？

最后，他成功的将寒山子打成重伤，并将其囚禁在碧水天池之底。

寒山子被囚禁后，他对外声称其是在闭关。而他自己，竟是将玄通门的大权统统掌握在自己手里。

眼下，他已然是站在最高峰！

可是，他仍有不甘，不甘自己没有个儿子。

每每深夜之时，一想到之前与他相恋的清霄殿女弟子以及他们的孩子被杀害，他便会忍不住发狂！

后来在某个夜晚，他发狂之下竟是强暴了另一位清霄殿的年轻女弟子。

事发之后，他便索性将其囚禁在了隐蔽之处。

再后来，那女弟子也是怀孕，并成功诞下一子。

为了悼念那被杀死的儿子，段元海便将其的名字给了当下的这个孩子，其名，段志坤！

自这之后，段元海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私生子身上，而这孩子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被囚禁起来的女弟子，竟是在孩子过了哺乳期后，被段元海残忍杀害！

儿子断奶后，段元海便悄悄将其送下山，交给自己手下的一个修真家族中抚养。待其成长后，便以自己侄子的身份送进了玄通门。

至于再往后，就到了两年前，李辰岚愤怒之下将寄托了自己所有希望的段志坤杀死。报仇无果之下，段元海再次将所有的精力又转回了玄通门掌门的位置上。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痛苦。

回首间，此一生尽是在愤怒与嫉恨之中度过，何其之苦！

......

当下，只见寒山子望着怔怔出神的段元海道：“师弟，你一直都在愤怒与不满足中度过。余生，你慢慢忏悔吧。”

“我不服！”段元海双目赤红，犹如一头嗜血的野兽一般疯狂的咆哮着：“你自始至终都是站在最高峰去看待一切，你又何尝明白站在山脚下的痛苦！我所经受的苦难，你又何尝体会？！”

寒山子长叹一声，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本就对所有人都不公。师弟，你已然要比最初的自己幸运太多太多，然而，欲望却使得你越陷越深。你只知修炼，却不修心，才以至于落得个欲壑难填的下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