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来的时候还是拿着一个保险箱，司机三人一见到他就笑得合不拢嘴，特别是箱子，就跟看见了绝世美女那样，两眼放光。

“大哥，最后一天了，交货了哈。”司机谄媚地接过黑袍人的保险箱，一打开，三人笑得更加灿烂了。

在这最后关头，司机等人也是放松了许多，有些话就藏不住嘴，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老板没有来啊？”

本来径直走向小姜年的黑袍人顿了一下，想了想，他转过了身，对司机三人淡淡地说道：“我就是老板。”

“嗯？！”歹徒们傻眼了。

这跟他们来往了三个晚上的哥们就是老板？他们还以为这就是个打工的，听命行事才来到这里的。

“真，真的假的？”司机不确定地问道。

黑袍人直接掀开了头帽。

歹徒和姜年都瞳孔一缩。

里面露出了一张鬼魅面具，狰狞可怖。

小姜年正是在这个时候昏迷了，他太累了，也太疼了，意志被摧毁得一塌糊涂，也就没能再观望接下来的事。

这就是姜年后来记忆的断层。

姜年紧紧盯着，黑袍人的真实身份，歹徒们的去向，都将在今天一一浮出水面。

他不清楚让他回顾这段记忆的人是谁，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的姜年只想找出真相，待回去之后必要调查清楚，要他们丧命黄泉！

可黑袍人脱开头帽之后就没有再继续拿下面具，姜年的灵觉也渗透不进去，只能看到黑袍人头帽之下的头型与面庞轮廓，他在记忆中寻找，企图找到想匹配的人。

而他用来匹配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老人。

这并非他刻意为之，而是一种潜意识，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姜年无言，原来自己早就怀疑起了江老，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黑袍人面对司机的询问，简单明了地回答道：“我是。”

只不过与之前的不一样，这两个字说出，司机等人的目光就变了，变得尊敬了许多，即使黑袍人没有摘下面具，他们也肯定其身份了。

便是因为那个嗓音。

黑袍人说这话时嗓音不同了，与一开始司机等人接触的老板嗓音一模一样。

无须去验证什么，司机等人选择相信，更何况也没必要去验证，对于他们而言，只要钱到了，就什么都好说，管你是不是老板，有钱就行。

“那，老板，您验货，我们走了啊。”司机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姿态放得很低，毕竟是金主，可能以后还会有合作也说不定啊。

黑袍人这次没有再回应，他走向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姜年。

大姜年一直在冷眼旁观。

歹徒三人抱着视若珍宝的箱子上了车，一脸的兴奋与激动，他们车上可是放着三箱满满当当的钞票，这笔钱就算是一人一箱都够他们无忧无虑一段很长的时间了，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司机心情激昂得连车钥匙都捅歪了几次，终于插上钥匙，司机摇下车窗，对蹲在小姜年面前的黑袍人招呼一声，“老板，那我们走了哈，以后有生意，还叫我们，随叫随到！”

沉浸在美好中无法自拔的三人没有注意到，小姜年的身上突然绽放出了一道微弱的金光，在他胸口，一朵金色花的虚影若隐若现，而黑袍人掩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正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姜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他刚才还想着如何跟踪歹徒三人，看清楚他们之后会去往何方，结果他还没想好对策，黑袍人那里的举动就将他的注意力彻底拉去。

他看到黑袍人伸出一根手指如狂风骤雨般在小姜年身上不断落下，速度很快，以姜年的眼力甚至都有些追不上，震惊之余，他算得黑袍人一共点出了一百零八下。

随即小姜年身上就散露出了金光，胸口有金花虚影沉浮。

看到这一幕，姜年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滚滚巨浪，波涛汹涌。

“这是……天命花……吗？”

姜年隐隐猜出了那朵金色花的由来。

他看向黑袍人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黑袍人蹲下来的背影他越看越熟悉，与他记忆中的一个人非常相似，只不过比黑袍人的腰弯下了许多。

“走喽！”司机一脸兴奋，轻踩油门，车缓缓启动。

黑袍人此时也站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还有本该昏迷的小姜年。

伤痕累累的他竟还有力量站起来，小小的身躯往外绽放出淡淡的金光，不过小姜年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歹徒三人没有丝毫注意，还哼起了歌。

姜年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呆呆着望着这一切。

脑中嗡鸣不断，他明白了。原来如此。

“去吧，杀了他们，将他们的肮脏的血浇铸在你的天命花上，令它蒙尘，令它浑噩，这样，我就可以把天命花从你身体里取出来了。”黑袍人凑在小姜年耳边，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穷的蛊惑，最后一句，“让爷爷，看看小年的本事。”

轰隆隆……

如同晴天霹雳，对着姜年当头劈下，震得他双耳嗡鸣，两眼发黑。

“爷……爷？”

不知不觉中，姜年的眼眶再度涌出了泪水。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黑袍人把手放在了自己面具上。

轻轻揭开。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庞。他俯身在小姜年耳边，露出一抹和善、亲切的笑容。

“别这样……别对着我这样笑啊……”

姜年怔怔地看着他，身躯竟在这一刻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啊？是因为内心的太多情感涌出来所以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吗？是因为所有的幻想和侥幸都破灭了吗？是因为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其实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而已吗？

是吧是吧，是这样吧。

其实自己早就猜出来了，从黑袍人第一天出现，不不，从司机接通老板的电话时，自己就已经有了结果，之所以在等这天，之所以一直在等交货日的到来，就是因为要让真相狠狠地击穿自己的幼稚和天真，吗？对吧对吧，就是这样。

可是，既然我早就猜出来了，为什么……会这么的痛苦呢？原来啊，江爷爷，不……

“为什么，会是你啊……江年！”

最后两个字，姜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

但是，谁又能听到呢？

在这里没有人会看到他，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声音，他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见证现实残酷的可怜人，一个见证自己相信了十八年最亲近的人，是如何背叛，伤害自己的。

江年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变成了开启小姜年潜能的钥匙，语毕，小姜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爷爷？”小姜年呢喃。

姜年目眦欲裂，大吼道：“不！他不是你爷爷，他不是！”

江年看不到，听不见，他脸上的笑容温暖而柔和，轻声说道：“小年，去把他们杀了吧。”

杀了吧。

小姜年的眼睛陷入了空洞，他身上的金光在这一刻炽盛得令人无法直视，他如同沐浴在太阳之中，一朵美艳的花在他胸口沉浮，整座厂房都被其照得透亮。就像是……一座圣殿，而小姜年则是被太阳选中的继承人，要去往那唯一的光明王座。

可路上却有三头罪恶的豺狼，六眼赤红，浑身散发着暴劣的气息。

唯有将之手刃，令自身接受污血洗礼，才可褪去俗身，跻身神明。

所以，为何不杀呢？

小姜年直勾勾地盯着因突生异象而在车里惊慌失措的三个人渣，嘴里吐出一个字：“杀……”

刹那间，小姜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三人惊恐地看到后方那个原本应该奄奄一息的小孩子突然站了起来，还全身绽放金光，照亮了整个厂房，每个人都跟见了鬼似的，两名壮汉赶忙催促司机快跑，司机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猛踩油门，一阵清晰的引擎声响起，汽车就跟脱缰野马一般疯狂向前逃窜。

汽车立刻就冲出了厂房。

歹徒们还以为能松了一口气，这突然发生的异变也太可怕了，那小鬼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跟灯泡似的往外发亮，是杂耍？还是魔术？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管是什么，先撤再说！

但随着小姜年的消失，厂房里的光芒也随之褪去，一直观察着厂房的三人瞳孔一缩，司机死死地盯着后视镜。

“人，人！他在那里！”绕是壮汉生得牛高马大，此时也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他惊恐地指着前方，颤声尖叫。

其余两人心头一沉，迅速将目光投向前方。

只是看了一眼他们就闭上了眼睛。

因为太耀眼了。

前方被金光笼罩，整条路乃至于夜空都被这道光芒映衬得通透明亮，若不是光源处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站着，他们都怀疑这是一条通往神国的天路。

“装神弄鬼！”司机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被疯狂充斥，“看老子撞死你！”

他即使心脏狂跳不已，惊惧万分，可在这巨大的恐惧之下，他居然还能生出一股狠劲。不愧是有资格挡在光明圣子通往王座的豺狼，也只有像他这样罪恶的鲜血，才能彻底污染小姜年纯净澄明的心境。

江年和姜年都在后方目不转睛地盯着。

汽车的汽笛往外喷出了一团炙热的黑烟，汽车的速度急剧飙升，像一枚炮弹发射，目标就是那金光笼罩的小小身躯，司机三人的脸上表情非常丰富，有害怕，有恐惧，有疯狂，有极端。

而小姜年的脸上，只有麻木。

面对极速奔驰的汽车，面对凶悍残忍的歹徒。

他抬起自己瘦弱的小手。

挥出了一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