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妩被关进天牢的第二个晚上。

天牢虽听着有些瘆人，可也不过就是个四面无窗的封闭小黑屋罢了。

但也不算小黑屋，最起码壁上还点了一盏暗黄的油灯。

看守的狱卒瞧她生的我见犹怜、娇嫩滴滴，不仅给她挑了最清净的一块地，甚至一日三餐安排的都分外好。

谁也不相信这个柔柔弱弱的美娇娘会谋害皇上。

大家打心眼底一致认为她是被陷害的。

毕竟当今圣上的残暴可是人尽皆知，他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所以白妩这两天的牢狱生活过的还有些滋润。

003见她神态悠闲，便忍不住的问：【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白妩躺在床上阖眸，唇角微微上扬：“当然了，难道你不想让我完成任务？”

003沉默了。

作为一个系统它当然想。

可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系统，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些？

白妩从床上坐起，眯着眸告诫它：“怜悯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存在的东西，你想想，你处处怜悯他人，可又能一定保证会有人怜惜你吗？”

003：好像有点道理哦……

等等。

不对。

它怎么不知不觉的也被带偏了？！

白妩满意的轻笑一声，正准备重新躺下去，牢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警惕的眯了眯双眼。

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过来。

除非……

她果然还是钓到了鱼。

随即，白妩立马躺下，装作熟睡的样子钻回了被子里。

牢房门被打开，一道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顾墨。

几日不见，他面上的憔悴更甚了。

顾墨走到床边，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白妩，心疼的蹲下来将她搂在了怀中：

“阿妩，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说完他便喂给了白妩迷药，然后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

但白妩本就是醒着的，那迷药只被她含在了口中并未吞下去。

所以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顾墨的一举一动。

她知道顾墨将她抱了起来，知道顾墨将她带了出去，甚至在途中看到了昏倒一地的狱卒。

不难猜想顾墨为了劫狱，耗费了多少心思。

但他似乎毫不计较可能到来的后果，抱着她走出天牢的身影异常的坚定。

白妩轻勾唇角。

顾景行。

你终究还是踏入了深渊。

既如此。

那就别出去了吧。

…

白妩是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的。

此时她正躺在顾墨的怀中，身下骏马奔驰，耳边夜风呼啸。

白妩怔愣了好大一会才如梦初醒般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

顾墨的声音恰好在她头顶响起：“阿妩，别怕，我们已经出来了。”

反应过来的白妩惊慌的攥住了他的衣领，迎着呼啸的夜风大喊；“顾墨，你疯了？劫狱可是死罪！”

顾墨不语，直一味的驾马奔驰。

白妩手脚并用的想要阻止他：“你别发疯，快送我回去！快停下！”

马儿跑的本来就快，白妩这般折腾，顾墨怕她受伤，倒是真的停了下来，而后松开缰绳捏住她的肩，漆黑的瞳中已然泛出血色：

“阿妩，我没有发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我才会真的疯。”

一滴泪从白妩的眼眶中划过，她揪着顾墨的衣服，无助摇头：“别这样，顾墨，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顾墨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的安慰着她：“你已经答应我了，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答应过你要和你长相守，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离我而去。”

白妩咬着牙：“若是我错了呢？顾墨，你已经走出黑暗了，不该在被我拉进泥潭，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一走了之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的未来，你的名声，你所希冀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顾墨抬手覆在了白妩的唇上，堵住了她后面的话：“阿妩，我不在乎，若是你错了，那我便陪你一起错。”

他的前半生一直被束在高阁当中。

后半生，他想为自己而活。

想去追求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

哪怕是万劫不复。

不等白妩再反抗，顾墨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下来，喃喃自语道：

“你放心，郡主他们对这事毫不知情，不会有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被牵连进来。”

“前面就是广安门，门外便是渭水，我早已安排好船只，我们顺流而下，去往南疆，那里会有我们容身之地。”

顾墨的声音穿过阵阵晚风传入白妩的耳中。

明明是看不见未来的话却被他说的那样笃定与希冀。

白妩将脸贴在他的怀中轻笑。

顾墨。

可是这次…

你怕是要失望了。

…

为防打草惊蛇，顾墨弃了马匹，带着白妩步行至了广安门。

京城的宵禁向来严格，哪怕是深夜凌晨，也会有许多侍卫在此放哨。

可今晚的广安门分外宁静，别说守卫了，连半点篝火都瞧不见。

但顾墨并没有怀疑，他早已事先安排好，若此时有人那才是始料未及。

他看了一眼那蛰伏在黑夜中的城楼，毫不犹豫的拉着白妩的手迈了上去。

城墙的外边便是广阔无垠的渭水。

今晚无月，凄凄的渭水发着森然的冷光。

夜风乍起，水波翻涌，岸边的柳絮也跟着纷扬了起来。

顾墨坚定的拉着白妩的手穿过城墙，往着渭水边走去。

然而快要踏下城墙的时候，白妩却止住了步子。

顾墨回头看她，笑了笑，安慰道：“别怕，有我陪你呢？”

此时她脸上的泪痕已然尽数消去，眼底映着和渭水一样森然的光。

白妩轻喃出口：“顾墨，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知为何，看着突然冷漠下来的她，顾墨没来由的不安了起来。

但他随即便坦然一笑，攥紧了白妩的手：“阿妩，我不后悔。”

白妩也笑了：“真的不后悔？”

随后，她突然松开顾墨的手，提着裙摆跑上了城墙。

顾墨心下一沉，惶惶不安的追了上去。

“阿妩”两字还未唤出口，广安门上的数盏烽火骤然亮起，霎那间点亮了整片天。

而那刚刚还在她怀中为他涕泣的人，此刻迎风站在了最高处，手执一柄长剑，冷然的睨向他，眸中寒意肆起，再无半分温情与爱怜。

她的身后赫然立着数十排身披甲胄的御林军，个个言色肃穆，像是要审判他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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