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早上七点刚过。

汇恒走出了家门，他从家到第七组只需半小时，不过路上有雪，交通不便，所以今日出门早了点。

不过走之前还有个仪式。

他从兜中掏出那九颗长相奇怪的树种。

此树名为镂心悬铃，种子长出来就是方方扁扁，中间凹陷。

民间认为，镂心悬铃方正有心，意为为人正直有度。

在超凡世界中，其实只是普通树木罢了，汇恒选择此树种作为占卜道路，单纯是曾经与自己父亲的回忆。

蹲在家门口，将九颗树种抛了两次。

两两成对，共三对并列，一颗单独在左下角，另两颗单独在反方向。

“君子有往，先迷而后得主，东北丧朋，安贞吉。”

“先行则迷途，东北丧朋，安……东北……柳宵！”

汇恒猛然转头看向东北方向，那是锦罗美院的方向，也是残月书画的方向。

双手抓起树种胡乱塞入两口袋，奔到路边拦车。

路面积雪融化后又结冰，加上时间尚早，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锦罗美院西边，青梅街，快！”

“快不了啊，兄弟，路不好走。”

司机慢条斯理，按下计价器，踩下油门车子在冰面上缓缓前行。

汇恒想催他快一点，但是司机说的也没错，再加上性格腼腆，一时嘴巴几度开合，也没说出话来。

路上走了有半个多小时，等车进入青梅街停到残月书画门口已经到了八点。

汇恒付了钱跑到店铺门前，却见店门上锁，里面空无一人。

拍打店门，无人应答，倒是通过隔壁饭店老板人得知一早吃过饭走了。

详细问了一下这边的电车站台走向，老板不知道，但有饭店有客人是附近的人，插话告知。

往西到路口，左右都有站台，往右是锦罗美院门口，距离比较远，往左近一些。

“距离多远？”

“近的也有三四百米，要走一会儿呢。”

汇恒谢过，刚要走，客人又道：“刚刚那边传来几声声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预言师的直觉让他觉得此事不太寻常，停下脚步问道：“什么声响？”

“不知道，像爆炸，但没那么响，好几声。”

心中不安更加强烈，特别是想到在家门口的预言：

“东北丧朋。”

柳宵，别出什么事啊！

加快脚步沿着路边朝西跑去，越跑心中越是觉得不对劲。

脚步逐渐放缓，最后他直接停了下来，略带狐疑地回头看去，看不出任何异常。

从口袋中数出四颗树种，随意捏几下，摊开手掌，低头看去。

心中快速计算，曲指又捏几下，摊开。

两颗叠在一起，呈箭头，指向来时方向。

回头？

怎么没有卜辞，这结果不对啊，是前方有危险不能去吗？

沿着箭头方向缓缓后退，他重新回到了残月书画门口。

贴在店门上透过玻璃再次向里看过去。

一楼空荡荡的，与七月第一次来时完全不一样。

这段时间在第七组也有交流，知道柳宵在中秋当晚战斗后店里损失惨重，已经关了店铺不再营业，向神殿申请的补助还是自己亲手交给的柳宵。

查看一圈也没有什么特别，只看到钥匙插在门内侧。

汇恒皱了皱眉，掏出自己的钥匙对上锁孔。

虽然没有插进去，但是一转，门锁也跟着转动。

门就这么打开了。

柳宵并不知道，这新换的门质量不怎么样，只要钥匙插在上面里外都能打开。

抬起一只脚跨入店内。

一道无形的界限出现，以店门为主体，分割了残月书画的里外。

随着汇恒另一只脚收入店内，界限消失。

而这个过程汇恒没有丝毫察觉。

他绕了一圈一楼，然后直接踏上楼梯去了二楼。

看到了干净整洁的大厅，五米长红色长桌，玻璃面上纤尘不染，洗手间没有任何洗漱用品，卧室只有一张床，衣柜中空空荡荡。

看起来完全不像有人生活的痕迹。

察觉异常，汇恒心中警觉，迅速离开二楼。

还在楼梯上，他看到一楼摆满了货架，上面各种颜料画笔，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门外，没了原本的砖石小路，也没了十几米宽的柏油马路，只余一片纯白。

走出店铺，双目竟被这突然的出现的白刺的生疼。

这是一片白色的世界，无论天与地，茫茫一片连接在一起，看不到边界。

跑出数步回头。

这残月书画却如同白色世界中的一个玩具，孤零零的，被无知儿童摆放在无边荒漠中。

变化的不止是世界，还有汇恒。

汇恒感觉自己的此刻心中从未有过的通畅，他的心神如同这片世界，扩张出去，没有边界。

旷达，开朗，烦恼开始消散，神性活跃。

虽然没有尝试，但他感觉自己的超凡能力也得到了强化，无数关于未来的预言疯狂闪现在脑海。

汇恒眼睛一动，心神预警，感知到了外界的危险，立马跑回了店铺内，锁门，拔出钥匙。

钥匙刚刚拔出，店外白色世界中出现一道华贵的身影。

那身影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立在半空，身穿五彩仙衣，披帛与衣摆浮空飘荡。

汇恒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声音，直觉告诉他只要不出这扇门，自己就安全。

五彩仙衣男子目光如炬，转目一扫，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在远处。

汇恒看着他在这片白色世界中四处寻找，知道他在找自己，但见他好像看不见店铺，心下安定。

下一瞬间，那五彩仙衣男子突然出现于店门外，与汇恒隔着一面玻璃相望，汇恒甚至能看到他双眼的睫毛。

这一下吓得汇恒迅速后退，摔倒在地，但是他依然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男人目光并没有汇聚，依然跳过店铺看向远处。

看来这店铺确实是隐藏状态。

男人右手伸出两指并拢，其他三指弯曲，放置于身前，嘴唇轻启：

“禀帝君，没有任何发现。是！”

说罢化作荧光消散。

……

锦罗美院大门对面，是一小片古旧的居民区。

这片居民区建筑有一些不同，带着现代与古代风格。

在靠近十字路口的位置，有一栋仿古的小楼，楼上本是用来眺望风景的观景台，现在已经荒废。

这是个绝佳的狙击点位。

有消息传来，目标会在今天出现在北方，而且会有其他人从旁协助。

从没接过如此简单的刺杀任务。

不过这次的雇主显然对目标有些忌惮，竟然搞到了三枚特制子弹。

这种子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听说来自于天吴国东部海外朝阳谷，是谷中妖兽“天吴”的牙齿。

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此刻竟然有三颗！

所以我附加了条件，如果三颗没有用完，剩下多颗我都要自己留下，不过如果三颗用完没有成功，就要全部退还所有定金。

这很划算。

因为雇主还认识一个很强的预言师，给出的预言是，今日必定成功。

我不知道雇主跟这人有什么关系，为何有如此大的仇，但我不在乎。

但此刻，我开了一枪后，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

柳宵感觉自己失去了对右臂的控制。

先是一阵麻木，接着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惨呼出声，同时眼前昏暗，几乎晕过去。

而他身前，沈松被子弹穿胸而过，几乎瞬间就没了呼吸，倒了下去。

他背后一个小孩头颅大的窟窿，炸开的血肉四下飞溅，染了柳宵一身。

四周店铺背后，无数身影出现，翻越房屋顶部而来。

还未落地，同时举起手中特制手枪，对着柳宵连连扣动扳机，眨眼睛打光了所有子弹。

接着丢掉手枪，拔出刀剑，冲了过来。

这些人无一不是超凡者。

柳宵身旁三件兵器以复杂的轨迹环绕，交错，将所有子弹都挡住。

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以他为中心，地面如同水面突然波动起来。

随着波动越来越剧烈，无数裂纹布满了数十米范围内，正好将周围所有敌人全部包围在内。

地面炸裂，土石竖直向上飞到几十米高空，然后聚集覆盖。

如一只只大手，将周围所有敌人全部拉入地下，掩埋。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十秒钟，辉无右不过是转头看了眼保护自己的超凡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狙击手只不过刚给枪上了颗子弹，透过瞄准镜看过来查看情况。

辉无右张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处，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如此高大壮实的一个人，被百米外无法靠近的青年吓得后退。

而狙击手瞄准镜晃了一下，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瞄准柳宵。

他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手在抖，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握着枪柄的手心都在出汗。

被生生活埋的十八人并非全部立马死去，有几个头漏在外面，此刻发出撕心裂肺的阵阵惨叫。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手脚伸出地面的，则身体绷直，青筋暴起。

那手在碎石上抓的鲜血淋漓，指甲翻折，但都无济于事。

片刻后，一切都安静了下去。

柳宵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站了起来，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看着数百米外的那栋楼，他知道，那里的狙击手才是今日大患，必须想办法解决。

但是自己超凡能力范围无法突破百米，控制的物体虽然能飞出这个限制，但出了范围就无法感知，杀伤力大打折扣。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能够瞬移的匕首，游鱼，但是游鱼瞬移的范围他也试过了，只有五十米，根本够不着。

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呵呵，安排的还真是用心，在我失去回家的希望之后死去，至少没那么多遗憾。

只是有点对不起月菲。

前天晚上，我应该克制住自己的，耽误她了。

狙击手没有开枪。

柳宵虽然此刻在剧痛与失血下神智不清，但他还是清楚的。

虽然自己用的子弹很特殊，神性无法感知到，但并没有其他特殊的能力。

无法感知而已，而对方是一个强到离谱的超凡者！

没有其他人协助，自己绝对不可能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