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也不多问，看了看他，几番打量后，这才说了心中话：“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朝中局势你也该清楚吧，太子受伤，秦相正得意，他又闯刑部救一个太监，此事让天下人嗤笑猜测，我们此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赢来的威望如今全都毁于一旦...”他一顿，语重心长，颇为忧愁：“你与太子一同长大，关系也更好一些，有些话我作为臣子与老师不好与他说，你可稍作提醒警劝，若是被秦相一再抓到把柄和软肋，朝中势力都将会倾靠向他，凭我们再难动他根基！”

“爹，你说的话孩儿都明白，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此次太子孤身涉险不顾声誉去救人，正是他的魄力所在！”青怀缓缓言来。

这太傅倒是听不清楚了，蹙起眉头饮下一口茶，问:“此举折兵损将，众人为他大失所望，再无信任，何来的魄力？”

青怀勾起一抹浅笑，为他斟满茶，细细说来：“太子以前是什么样我们都知道，吃喝玩乐不管不问，随心而欲，秦相就喜欢他这般模样，可是如今的太子又为何走上朝堂一较高下，只因他有了想保护的人！”

“他是储君，未来天子，该保护的是天下百姓和他的军臣！”太傅一腔高言：“而不是一个人，他身上担着的是国之未来，百姓之盼，这天下万民，每个都是他需保护爱护的人！”

“可是父亲...”青怀道：“天下苍生对一个人来说，太大了，摸不着边，触不到地，心怀万民就可做到每个都兼顾吗？却也未必，我知道，古往今来都说大义和大志，但是那些叫出口的雄心壮志又有几人能做到？一个人面对一片空旷无际的大草原反而会失去方向，我们自小受这样的训导长大，都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以国之为首，于苍生面前私心为小，可若不是眼前这点小私心，又有哪个人能走向大义之道？”

青怀这一问，叫太傅沉酝片刻！

他继而说道：“太子生来便是太子，每个人都告诉他，他未来是天下的君王，可这天下到底是什么？他也需找个方向有个目标，若说以前皇后娘娘和长文公主在世时他有想要守护的人，才会想到天下，得到这天下，与他们一起共享天下，如今，天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日日听惯的词，掀不起他心中的欲，如今有了眼前需保护的人，他才会更奋力更加强大，才有与秦相抗衡的决心，所以，是一件好事！”

太傅闻此一声叹息，背微微后倾靠在椅上：“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争得王位大开杀戒，兄弟反目，太子怎就偏偏不上心呢！”他对这个皇位，是若即若离！

青怀猜测言道：“兴许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王，也是因为他是王，可过的依然艰辛，那个王位对他而言并不值得花费心思用尽全力去争夺！”

太傅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这番立论，只是忽然间开始好奇：“太子救的那个人，是什么来路？”

江水！青怀心下思索，对啊，他保护的人为何是江水呢？

“是太子的好友吧，他从小受了许多苦楚，需要一个这样的朋友！”他敷衍一语而过，心中思量！

太傅想起往事，想起太子受过的那些苦，不忍一叹：“若是将他看作一个孩子，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父子二人各自回想，那般的岁月，他是怎样熬过来的呢？

宫中，好奇江水身份的何止是一人，皇上暗中派人查她底细，查出一个不明所以，来东宫探完太子的伤后，好奇问：“朕问过胡连顺，这个叫池江水的太监并不是御马监的人，说御马监的太监半路跑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太子腰上还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头也不抬，十分冷漠：“他不是太监，是儿臣出宫时结交的好友，我们十分投缘，这才让他冒名太监入住东宫，父皇别再打她的主意了，你若杀她，便先杀我吧！”

皇上顿时气得又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又何尝没有难过，听闻他受伤扔下手中事，日夜兼程赶回来，一边寻名医准备为他医治，一边又在暗查他受伤的原因。

他又何尝没有失望呢！

他大伤未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劫狱，本以为他就要顺意继位，可又重回到了起点，叫他怎么不恨这个叫池江水的人！

“这个人难道比江山社稷更重要吗？”皇上语中无奈与失落，侧眸问他。

太子冷眼反问他一句：“父皇觉得江山社稷重要，为何不好好守住，江山社稷是什么？我挨板子时可有替我挡一下，我被扔在冰天雪地时可有替我递碗温粥？就连你都没有，我还要这江山社稷做什么？”他满眼皆是隐忍的委屈，眸已泛红，那些残酷的记忆，此生难以忘却！

“所以你要坐稳江山，成为这个国家的王！”皇上身形微动，撕破喉咙发出咆哮，转瞬间自责与难色，面容焦黄，艰难咽下口中苦水，再不多言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惆怅无奈的背影！

明公公望着他远去，踌躇片刻，在太子耳边低语：“殿下，皇上此行来东宫不仅是看你的伤势，明日是你的生辰，他准备了很久想与你一同吃饭！”

太子冷笑：“我的生辰？他何时记得过？每年不都是我一人过的吗？”

“今年皇上想与你一起过！”明公公小心试探，自然是想让他们关系稍微有所缓和。

可却被太子一口否决：“我的生辰有什么可过的，叫他不用费心了！”

明公公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看着太子久久无言。

太子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来，抬眸时发现他此刻用一种奇怪的神色打量自己，不解问：“你还有话要说？”

明公公再三思索，终是问他：“殿下可知道宫中为何一直没有立后？”

这一问，倒把太子问怔住了，他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