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武跟着她走到院子里，“嗯？”

谢酒小声道：“抚恤金，是不是得还给政府？”

陆元武点点头：“是。”

谢酒就为难了，“那……那1500。”

陆元武看着她，“怎么啦？有困难？”

谢酒咬了咬唇，就道：“我给花了，这会儿可拿不回来，只能一个月一个月往回拿。”

陆元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垂眼看她，“你这是给谁了？”他自己都没觉察自己语气里隐约流露出来的怒气和酸气，简直要淹没他了。

他以为她把钱给了赵海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或者目的，反正是拿着自己丈夫的抚恤金，去讨好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感觉自己要炸。

好在下一刻谢酒的话就安抚了他，她道：“我拿到县信用社去，没存，正好碰到一个大队书记来贷款买拖拉机。他急着用钱，我就借给他，他给利息，一个月还28块钱，另外给几十斤粮食。”

这个事儿她知道瞒不过，只要陆元武没死，他去信用社一打听就知道，所以她撒不了谎。

陆元武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这样的时候，对面不管谁，都会感觉到压力。

谢酒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你放心，钱会一分不少还给你……”

“你倒是有办法。”陆元武出声，语气平淡，没有更冷，甚至还带着点不明显的赞赏。

谢酒抬头惊讶地看他，“你不生气？”

陆元武朝着她走近一步，吓得谢酒往后退，他再逼近，她继续退。

一进一退之间，谢酒就被抵在了墙壁上，她顿时心跳如擂，他、他居然要壁咚她？

陆元武左手撑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声音淡漠：“说，谁教你的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谢酒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元武却不让她逃避，“挂失、借贷出去，你哪里取经的？”她一个乡下女人，断然不会有这种见识。

谢酒却不慌，她早就想好对策了，她理直气壮道：“怎么，存折写着我的名字却给你娘拿着，我一分钱捞不着。家里四个孩子都要吃饭穿衣，难道我不得想办法？我也不知道你能回来，总不能不管孩子吧？我就拿了户口本结婚证，开了介绍信去信用社问，是人家工作人员好心教我的，难道犯法吗？”

陆元武眉眼低垂，笑了笑，“没，很好。”

她嘟嘴生气的样子，脸颊粉嫩泛红，水眸清亮委屈，反而让她更添三分娇俏，看着特别让人心动。

他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蠢蠢欲动，想亲她。

只是当他身体前倾俯首过去的时候，谢酒已经从他腋下敏捷地钻出去。她俏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干嘛？钱的事儿我会找时间去跟人家说的，看看能不能让人家早点还。”

“不用。”陆元武语气冷淡，眉眼深沉地锁着她，几乎咬牙切齿。

谢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不用？”不等他回答，她立刻就道：“那是你说的啊，不是我私吞你的钱。到时候政府也不能管我要。”

陆元武恨恨道：“对，我说的，不管你要。”

他会拿自己另外的钱补上。

谢酒却机灵的很，她狐疑地看着他，“你现在平安归来，抚恤金肯定要归还，那你不要这个钱，你用什么还？哦，我知道了！”她瞪圆了眼睛，看贼一样看着他，“你有私房钱！”

陆元武倍感无力，见鬼的私房钱，这时候人才多少工资，一个月三十到七八十，他藏多少私房钱能藏1500？

他没好气道：“是我救了人家给的感谢金。有……一千五，替你还了。”

其实一共有两千，不过他不能给她交底，这个女人……呵。

谢酒却拉住了他的衣袖，“1500？这么巧？正好？没有多的？”

陆元武真想掐死她，她怎么就这么个机灵鬼儿？他冷冷道：“还有一百，不是给你了么？”他甩开她的手就走了。

谢酒才不信，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指定还有别的，人家要是感谢救命之恩，能拿出这么多钱，那肯定是很有钱。既然能拿出来，就不会给1500，肯定会给整数。那……应该是两千。

谢酒轻哼一声，跟她耍心眼，你还嫩点。

不过她倒是也没贪图陆元武这个钱，毕竟这是他卖命钱，她不会眼红的。她自己会想办法赚钱的，现在75年，等77年以后，政策放松，她可以干很多事儿的。

只是陆元武不让她去卖窝窝头，哼，她凭什么不卖！她厨艺那么好，做出来的窝窝头那么好吃，多少孩子老人家等着吃呢，她要是不去，这是不人道的。

她才不是为了贪钱呢。

尤其现在谢酒有蒸屉，一锅能蒸以前四锅的，要是不做那不是浪费了？所以等陆元武他们走后，她立刻开始带着陆甜甜和小北城忙活起来。

只是昨晚上没有提前和面发面，这时候再现发面来不及，因为冬天发面起码要几个小时，再蒸好那不是要晚上了？所以今天谢酒决定不蒸馒头，而是做别的。

她可以烙饼或者蒸饼，做好了以后直接叠起来背到县城去卖。她做的饼，那可相当好吃了，绝对受欢迎的。

这一次她决定要钱和粮票一起收，如果没有粮票，那她的面粉来源就成问题。

她不想全部用白面，加一点玉米面或者杂粮面，蒸出来的饼一样好吃，而且更营养呢。

她擀饼的时候，陆甜甜帮她烧火，小北城则乖乖地坐在那里背跟着姐姐哥哥学的东西。

谢酒听见他居然背诵什么阶级苦血泪仇，听得很囧，她想了想应该给孩子们纠正一下。

背诵三字经、千家诗一类的东西，或者背伟人诗词也行，反正就是别背那些不几年就被淘汰的东西，学了浪费时间。

原主上过一年半小学的，也认识一些字，所以她也就有借口。

她跟陆甜甜和小北城道：“我那天去医务室，看见吴大夫在看一本旧书，里面都是诗词，回头我们借来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