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役被无数的后人传颂于世，同时被神化的，还有巴图蒙克本人。经历过那场战役的鞑靼部士兵事后回忆起来，他们的大汗骑在战马之上，手中的银刀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就宛若从地狱来的阎摩，手持着收割人性命的套索，让那些出现在他面前的敌人无处遁形。

鞑靼部的骑兵很快就发现，跟在大汗的身后，他们似乎根本不用拼命厮杀。达延汗一人的战斗力，仿佛横扫了千军万马。原本就被炸得分崩离析的亦卜刺部主力，在他的刀刃下瞬间溃败不堪。

此刻的巴图蒙克已经杀红了眼，他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银刀，手起刀落，敌人额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仿佛也丝毫没有察觉。

蔚儿……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名字。

他必须快点找到蔚儿。

……

很快，鞑靼部原本军营之上的亦卜刺部骑兵已经被剿灭得所剩无几，朵颜带领着将士们进行着扫尾的工作。

而巴图蒙克终于，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在他那曾经的营帐的废墟之中找到了蔚儿。

他往日睡的摇床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而这孩纸就安安静静地睡在那还燃烧着的焦炭之间。

巴图踉跄地从战马下下来，他向前挪了几步，手中的银刀一松。

“咣当”一下，应声落地。

他跪倒蔚儿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仿佛平日里晚归，偷偷看看早已睡着的蔚儿时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

那孩子身着的小袄子已经变得黑漆漆的，原本白皙的小脸上也被碳灰和血液弄得面目全非。

“蔚儿……”巴图的声音从嗓子里哽咽着发出。他伸手想替蔚儿擦拭一下小脸，可是看到自己那只染满鲜血的手，却又顿住了。他不敢碰他，不敢用自己肮脏的双手碰他：

“蔚儿，你醒醒，我来接你了。”他又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怀中的孩子。然而后者紧闭着双眼，早已没了生的气息。

巴图将头贴向了怀中的孩子，呼唤道：

“蔚儿……”

蔚儿……

蔚儿……

对不起。

善后结束的士兵经过达延汗曾经营帐的残骸边，方才他们嗜血而英勇的大汗此时正跪在废墟间，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婴儿。他的头埋得很低很低，没有人看得见他的表情，可是在这背景的烘托下，他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助。

虽然让很多视达延汗为人神的鞑靼部子民无法想象，可是那个场景让人们真的觉得，他们的达延汗，或许，真的在哭泣啊。

此时朵颜也找到了巴图，他刚想上前：“达延……”

可是话还没喊出口却被一只手拦住了。朵颜侧头一看，连忙行礼：“彻辰大人。”

满都海哈屯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巴图的背影上：“他为鞑靼部已经牺牲了全部。这个时候，哪怕是片刻，也应该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朵颜听了低头到了一声：“是。”

两人片刻静默了一会儿，朵颜又道：“恭喜彻辰大人以如此微末的损失歼灭亦卜刺部主力骑兵。”

“恭喜？”这个词仿佛吸引了满都海哈屯的注意，她看向了朵颜，嘴角扯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应该恭喜。”

她顿了顿，目光又转向了巴图：“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没有胜利的喜悦呢？”

“无论怎么说，歼灭了亦卜刺部，大汗的统一大业总算又向前推进了一步。最艰难的时光总算过去了。”朵颜宽慰道。

“你错了，朵颜。”满都海哈屯打断道：“对于达延汗而言，真正艰难和痛苦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她说完便收回目光，缓缓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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