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了深葬。挖地九尺，将尸首深深地埋在里面，不立碑文不做标记，过不了多久，便再也看不出那里是某人的墓塚了。因此如果以后想要祭拜，也很难找到地方。所以一般会在墓边杀死一只幼年的骆驼，往后每次扫墓带上母骆驼，它在哪里驻足恸哭，哪里就是墓穴的位置了。”

“我竟不知道草原上还有这样的丧葬方式。更没有想到，她会选择深葬。”

“她说，活着的时候没能保护好那孩子，死了以后为他守住最后一点宁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巴图抿嘴没有回应。

“对了，大明那边传来线报。”

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道：“说什么？”

“说大明皇帝已经亲率一队锦衣卫，于昨日夜里秘密离开皇宫了。”满都海哈屯观察一下巴图蒙克的脸色还是道：“应该是来接她了。”

巴图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朱佑樘为她不惜涉险，要亲自来草原。她……终于要走了吗？

他从今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他的手指被攥得已经没有了血色。

不可以，她不可以走！

起码不可以是现在。

因为，现在她若走了，他终其一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

顾雨桐亲自将最后一培土填平了墓坑。她的孩子，从此只能在这深深的地下沉睡了。他那么可爱，那么懂事，那么听话，可是从今往后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远处传来骆驼的嘶叫声，一个亲随的将士从腰间拔出弯刀，手持着这明晃晃的利器，一步步向那只年幼的骆驼逼近。

顾雨桐站起身来，强忍着一阵眩晕问随行的翻译官：“他是要做什么？”

翻译官恭敬地回答：“扎兰努德哈屯，您有所不知。杀了年幼的小骆驼，往后祭拜时只消带上母骆驼，便能知晓小殿下墓穴的位置了。”

因为一个母亲是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孩子被杀害的地方的，它一定会驻足悲鸣的。

“让他停下。”顾雨桐道。

翻译官有些意外，试图再做劝说：“可是……”

“让他停下！”这次她的语气较之先前更加严厉果断：“若是这样做了，那我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翻译官见扎兰努德哈屯心意已决，只得让那将士收了手。

顾雨桐看着那小骆驼跑回母亲的身边显然惊魂未定，而那只母骆驼则伸舌头舔舐着以示安抚。

“扎兰努德哈屯，可是这样，以后若想要找到小殿下的墓穴，恐怕是难了啊！”

顾雨桐的目光落到身边刚刚填平的墓坑：“我大概，再也不会来看他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回答翻译官的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话是对蔚儿说的。

蔚儿，这可能是娘亲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对不起把你留在了草原上。我不是个称职的娘亲，所以啊，就要再留恋这里，留恋我了。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寻个平淡的好人家，托生到一个能好好疼爱的娘亲的肚子里，平和圆满地过一生吧。

－－－－－－题外话－－－－－－

深葬：多为草原上贵族的丧葬方式，以防盗墓而扰逝者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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