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依旧是祭祖，然后在族里的人互相拜年。

许言夏发现今年很多人都是上午来自己拜的年，甚至几位族老家里，都是先带着人来了自家。

往年大伙儿拜年，都是先到几位族老家里，再往与自家亲近的长辈家中去。

毕竟拜年都是小辈儿给长辈拜年，几位族老，那辈分都高，又掌管族里许多杂务，大伙儿自然是先去族老那里。

许言夏很能理解大伙儿为什么一下子这么热情，但许中全却有些“受宠若惊”。

许中全与宁氏都是头一回被大家这样热情的对待，所以很朴实的就像回报热情。

好些人家来拜年，因为家里有地暖，所以不由得就多坐了一会儿，加上家里宽敞，来十七八个人也坐得下，所以大伙儿就围在前院嗑瓜子闲聊天。

到中午也还有好些人没散，宁氏自然热情的招待大家在家里吃饭。

有些人见要吃饭了，便赶紧回去了，推说过几日再来串门。

有些人却像是故意留下来吃饭一般，宁氏一邀请，就立马道谢了。

比如许三春的哥嫂，许二春一家子。

不过留下来吃饭的还有许中福一家以及几位族老，所以许二春留下就留下了，反正当着族老们的面，他许二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但是许言夏还是低估了许二春，人家就是脸皮厚，就是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一些痴心妄想的话。

席间，许二春抓着一只鸡腿，先是夸赞许言夏家鸡肉好吃，随后便开始不顾众人的神色，念叨着：“难怪三春在全叔爷家过得不愿意回家呢，连过年都不回去，现在三春可真是全叔家的人了。”

说完，还呲着嘴对许中全道：“全叔爷，三春在你家里帮忙干活，还与叔爷一家过年，要不打明儿起，您也带带我呗，我力气可比三春足，他才十来岁，干不了几个活，换上我，我保管比他能干得多啊！您这发达了，带一个侄孙子是带，两俩也是带不是？”

大过年的，许中全不想讲不好听的，也不好自降身段与许二春这么个东西计较，只是看了他一眼，敷衍道：“你有自己的家业，我怎么好叫来我家打白工呢？”

席间在座的都没有意外许中全回拒绝，许中福见许中全不太搭理许二春的样子，还特意端起酒杯，想要岔开话题。

但许二春的岂是这么好劝退的？

他拦下许中福讲到半截的话头，将手里的鸡腿往桌上一甩，道：“全叔爷这话说的，我那叫啥家业？您一句话，能不能帮帮我这个侄孙子吧！”

这话问得极其无趣，一下子席间原本热闹的场面都冷了下来。

尤其是其他几个跟家里不太熟悉的年轻族亲，似乎很担心许中全生气，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他们看向许二春时的眼神，就更是不善。

许言夏没有坐在大人这一桌，她与许亦楠、许亦柏、许三春等人在隔壁南房开的席。

原本大家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但是许二春的叫嚷声实在太响了，许三春也就听见了。

许言夏在隔壁听见许二春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传来。

“哼！看不起我便直说嘛！何必做出这个样子？想当初我爹娘对你家可不薄，如今发达就翻脸不认人了？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这么大宅子都盖了，我一家子就是跟着三春住进来，能用你几个钱？”许二春高嚷着。

听声音，许言夏知道这人是喝醉了，所以这胆子就格外大起来了。

许中全的回话声音倒是不大，但是就许二春这话，已经让许三春捏筷子的手，青筋鼓鼓了。

许亦楠与许亦柏的脸色都不太好，就是许亦枫都一脸气愤，似乎就要冲到隔壁去与许二春理论一番似的。

许言夏倒是坐得住，她只觉得这个许二春实在是团淤泥。

遇到淤泥，生气没有用，只将他扔远些就是了。

许三春的爹娘以前对许中全是不错，据说在许中全有一回在三太公那里读书回来，恰好在路上被几个同村的孩子围着打，是他们将许中全从孩子堆里救了出来，还给许中全主持了公道。

这事儿许中全念叨过多次，所以才会对许三春这么好。

但是这些都不是许二春能够在自家作威作福的理由。

所以许言夏没有拦着往隔壁冲的许三春与许亦楠。

没一会儿，隔壁就响起许三春与许二春吵嚷的声音。

之后就是大伙儿劝架的声音，以及族老斥责许二春的声音。

当然，这样的场合，少不了许二春媳妇在一旁拿腔作调的叫嚷，不过没人搭理她，还被一个族老斥了一句住嘴，她嚷了几句，也就没声音了。

许二春夫妻是被许三春亲自打出去的，但是这个事儿还是让许二春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直到年初五许言夏要去县城给白、沈两位老先生拜年，他才多说了几句话。

许三春似乎是被许二春闹得有些不安，又生怕给许言夏一家添麻烦，所以他这几日沉默不语，又拼命找活干。

可是家里已经有沈果与张嫂一家帮忙，外加半夏、茯苓在伺候，已经不像从前，有那么多杂事可以交给他做了。

好容易初五许言夏要去县城，他立马自请给许言夏赶车。

本来许亦楠也要去拜年，许亦楠可以赶车，但是他私下求了许亦楠将这桩事儿交给他，许亦楠也就同意了。

许言夏虽然同情许三春，但是她自觉自家对许三春是仁义的，所以她并不多问，照常与许亦柏许亦楠闲聊。

不过许亦楠平日里与许三春关系好，说什么话都会想着带一带许三春，让他一起加入聊天。

聊着聊着，许三春突然郑重的喊了许言夏一声，“小姑姑，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许言夏疑惑，“你说。”

许三春像是有些犹疑，吞了吞口水才道：“就是、就是等你们读书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起到县城？我给楠小叔做小厮，我给你们签卖身契，就像沈茂一样，一直跟着你们行吗？”

许言夏还没答话，许亦楠第一个不答应，他急急问道：“你做什么卖身契？你是族里的亲戚，怎么能签卖身契？你怎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