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柔妃与皇帝彻底决裂。

柔妃当时心碎不已，行事却十分果决，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独居宫殿，一心教导女儿，放话此生再不迈出宫门一步。

直到一月之后，葛家以叛国罪定罪，彻底落马。

葛华妃也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而后在冷宫之中自尽身亡。

到了这里，也算是对皇帝当初所为有了一个解释，只是这件事情却成为了柔妃难解的心结。

自那之后，皇帝来找过柔妃多次，试图和解。

只是柔妃外表柔弱内里却是倔强得很，对皇帝依旧冷心冷清，从未踏出宫门一步，情愿一个人守着女儿活着。

而另一方面，她无比愧对长嫂长兄，愧对母族，自此也与母族断了联系。

肖言月安抚着柔妃，声音如同清风一般：“母妃，外公外婆很牵挂你，舅舅也不曾怪过你，当初明明是葛华妃的错，你为什么要揽在自己身上呢？”

柔妃终究是心结难解，抓着衣襟，泪水涟涟：“月儿，你不懂，那一日，死的本该是我……”

“母妃。”肖言月打算下一剂猛药，若是柔妃一直如此，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抑郁弄垮身子，她走之后无人开解，便是一个解不开的恶性循环。

“女儿陪不了您多久了，女儿走了，您又该怎么办呢？”

柔妃面色苍白，泪水连连，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丝，语气很是无力。

“你果然知道了，都是母妃不好，都是母妃没用。”

“不，这不怪母妃。”

肖言月温柔地为柔妃擦去泪水：“赤燕皇室，除了女儿，再无其他适龄公主。”

“正如母妃当年为家族入宫侍奉，女儿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柔妃一时无言，虽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可当事情马上就要发生到亲自抚养长大，如珠如宝的女儿身上时，她是万般不舍，只觉得疼痛犹如剜心。

肖言月看着柔妃的眼睛，说道：“母妃，女儿有一个心愿，您能答应女儿吗？”

“你说，母妃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一定答应你。”柔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肖言月目光无比的柔和：“母妃，那您便答应女儿，从今以后，每天都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再也不要流一滴眼泪。”

柔妃一怔，她擦拭了眼睛旁边的泪水，扯出一个笑容：“好，好，母妃答应你，答应你。”

肖言月娓娓道来：“母妃，若女儿真的远嫁，母妃便是女儿唯一的牵挂。可母妃你至今依旧耿耿于怀当年之事，身子骨又这般柔弱，女儿怎能放心呢？”

“若有舅舅外祖母在一旁照料，时常开解，女儿也能放心许多。母妃，他们真的很牵挂你。”

柔妃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险些又要流泪了，不过她记着对爱女的承诺，生生忍了下来。

肖言月叹了一口气，将头依靠在柔妃的肩膀上，母女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肖言月的声音温柔如水：“母妃，你不要怪父皇，更不要怪自己。女儿知道母妃对女儿的关爱和担忧，但母妃您也应该要体谅外祖母的一番爱女之心啊。”

柔妃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肖言月就在她身旁静静地等着。

她无比的清楚，对皇帝的怨恨以及对家人的愧疚是柔妃心中的心结。

这两个心结一直都深藏在她的心里，肖言月出嫁之后，柔妃郁结于心，无人宽慰，最后独自一人面对着失去女儿的痛苦。

“好。”柔妃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出口等到雾气一般，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但是肖言月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只要柔妃愿意迈出这一步，万事都好办。

今日一番谈话，她看得出来，她的外祖母一家都是真心牵挂柔妃的。

柔妃抚摸着肖言月无比柔顺的青丝，眸中满是深深的母爱。

她的女儿如此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考量，她又怎能不接受呢？

只有她好了，月儿才能安心出嫁。

别了柔妃，肖言月并没有回去睡觉。

她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未来可以给柔妃所有庇护的人。

肖言月走的并不快，此时月色朦胧，御花园之中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中，透露着点点阴凉。

肖言月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漫游一般地走在石子路上。

四周漆黑无比，不远之处，隐隐的有着一点昏黄的灯光，那灯光旁边有着一个人影。

在漫漫的长夜之中，那人影显得格外的孤寂，一股颓靡的气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就好像失去了一切一般。

肖言月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看到这一幕，又有谁能将这个颓靡不堪的人当做那拥有一切的赤燕之主呢？

肖言月的裙摆在摆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谁？！”皇帝厉喝出声，刚刚那个颓靡的男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霸主气度。

“柔儿……啊，是灵悦啊，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站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皇帝眼中如同剑芒一般的目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讶，肖言月甚至还在其中捕捉到了一抹温柔。

肖言月走到皇帝面前，盈盈跪倒：“灵悦拜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深深地看了肖言月一眼，却是没再发问，而是转过了身走进了亭子里面，说道：“既然来了，就陪父皇说说话吧。”

父女两人相对而坐，灯光之下，皇帝细细地打量着肖言月，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肖言月没有动，任凭皇帝打量，她知道，皇帝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发出感慨一般地声音：“像啊，真是像极了啊。”

肖言月嘴角噙笑，淡淡地说道：“过了这么久，父皇还是将母妃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

皇帝用叹息一般的语气说道：“怎么可能会记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