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少年你要淡定
作者:晏且谣 | 分类: | 字数:57.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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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若素
也是许久不曾回到过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如今骤然就要回去,心里头也有点儿近乡情怯的意味。
或者说,其实苏言笙也还是没做好要回苏家本家的意思,纵然知道家里那头有人牵挂,却终究是怕极了最初时候那种尴尬,故而他只打算寻个其余地方先住下,参加完那俩小子的订婚宴就离开,说来沈源毕竟是他外甥女苏清岚的亲儿子,故而他回去这事苏清岚也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只是纵然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她只能意思意思问问二舅要不要回家一趟,得到了二舅支支吾吾的答复之后,毫不意外地回家报告去了。
说到这,苏言笙依然是觉得苏家的人小心得有些过了头,其实原本也没那么重要的事,他是近乡情怯,苏家是生怕他心里不舒服,谁都没肯多提,只表示无条件支持他的想法。倒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叫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原本他是打算随意找个住处,譬如说齐家名下的酒店什么的,只是苏清岚的小儿子沈溟也不知是自个儿有想法还是有人授意,隔天就来问他要不要干脆住在自己家里。
沈溟家也就是苏清岚家了,只是苏清岚长时间不着家,这回大儿子的婚事又要与沈家本家那头有牵扯,她得以沈家人的名义与齐家那头办事,自然也还不是住在这个小家里,家里便只剩下了任务回来暂时不接其余任务的沈溟,以及不清楚究竟犯了什么事、但需要停职接受调查的苏清岚的侄女儿沈荨。
这俩凑一块,那是分分钟吵到将屋顶掀了的。
说起来沈溟跟沈荨其实关系不差,只是长大后因着一些小问题彼此间不对付,而这小问题还有关他们俩的大哥沈源——倒也不是说就嫌弃对方跟自己争宠,若非得将他们的矛盾点追根溯源一番,那便是站的CP不同。
据说在沈源跟齐如琛还没搞上、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那会儿,沈大小姐就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站了这一对,并且成为了坐拥着圈内产出半壁江山的大手子,她的一部分作品苏言笙无聊时候还翻阅过,总结起来就是两个词:画风清奇、脑子有坑。
还通通都是相爱相杀虐恋情深,用来打发时间也还成。
只不过沈溟画风比她还清奇,他站的是他自己跟他哥的组合,誓死追随的太太是他亲妈——虽说自打苏清岚马甲暴露之后就没再写了。
后来沈源跟齐如琛公开了,沈荨一方得到了胜利,沈溟也没机会再说对方“邪教”,矛盾点没了,嘴上却依旧不对付,经常要在群上闹个鸡飞狗跳,按照沈源的解释,那就是兄妹之间表达亲近的方式之一,苏清岚也认为孩子这是活泼亲近,挺好的。
所以大概老沈家一家人加起来,就只有沈源一个稳重人吧。
不过不管稳重不稳重,苏言笙与这两个孩子关系其实相当不差,若说要跟他们住在一块,倒也不能说是全然不能接受的——至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还能够聊聊沈荨脑子里的坑。
其实这些也是不必要担心的,苏言笙出事的时候这俩都还小,哪怕是沈源也与他相识在一切安定之后,沈源尚且听过他的故事并为此唏嘘,沈荨跟他没有亲缘关系,沈溟从前又不干这行,顶多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二舅姥爷,在真正认识之后却很难将他与故事里的人关联起来。故而他们对苏言笙也就真的是像对待一个有趣的前辈一般,像沈荨,干脆能将那令人尴尬的辈分抛了,把忘年交发展成了与兄弟姐妹差不多的关系。
这也便是为何苏言笙挺喜欢这小姑娘了。
起初都安排好了,剩下的自然是传送回真实世界。
离开小空间传送到首都星的落点的时候,苏言笙还有些怔愣。
眼前的景象是完全陌生的,可在记忆的最深处,却分明也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影子。
这是他最早时候的卧房里的衣帽间,这落点还是二十出头的时候的他选的,这么选的理由便是方便换衣服,听起来或许好笑,可她当时便是认认真真这么认为的。
衣帽间空间不能算小,空余的位置却也着实不多,毕竟成为孤家寡人之前,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世家少爷,除却用得着的适合各种不同场合各个季节的装扮之外,其中一面,却也收藏了些十分有纪念意义的衣裳,譬如满月时的小鞋子,又譬如成人礼上他兄嫂特地为他定制的一身礼服。
都是回忆。
走出了衣帽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因离开太久而同样显得陌生的卧室。
因着没人居住,隔开床与外头小厅的那扇屏风没拉上,故而也是个一目了然的状态,大抵是时常有人来打扫,一切看着都干干净净,东西的摆放位置却依旧是最熟悉的。
回来也不是为了怀念,甚至于如若早知道会发生这么些事,苏言笙不会将落点设在家中,可谁都不会知道未来能发生些什么,作为普通人的苏言笙只是与大多数人一样,将传送点设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地方。而苏家人也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苏言笙在小世界里断了联系的第八年甚至第十年之后,档案上状态都转成了死亡,他们也依旧没有想过要将这传送点毁去。
第76章 若素
大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苏言笙出了门。大致也是苏清岚提前与家里说过了,苏言笙出来的时候没见着任何人,只剩下了空旷的大厅与忙碌着的家务机器人。
他不确定是家中没人还是在家的人刻意回避了,横竖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出现任何能叫他紧张或是难堪的人。
也不知是什么心态,苏言笙竟觉得松了一口气,如若果真是苏清岚提前说过了,他还得感激家人的体贴。,毕竟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十分好面对的。
可下楼露过某一处空间的时候,他却又没忍住停了脚步——是一台钢琴,一种,在这个时代已经并不常见的乐器,当初,他的家人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给他找到的生日礼物。如今大概成了摆设,却也没人叫它落灰。他的一切,他的家人都照看得很好,就剩下他一个,居然迟迟不能归来。
最终依旧是没忍住,他走到了琴前,轻轻抬起了琴盖,不过敲下一个音,便能知晓家人将琴保养得很好。
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已经坐了下来,手指抚上了琴键,仿若许多年前曾一遍又一遍重复地那般,,怀揣着爱与感激,去奏响这份心意。
曲调也是熟悉的,是上一个世界里,沈念描绘过的那一个雪夜,柔软、温馨。
雪夜里,有人相拥取暖,一路相伴着走向暖灯照耀着的将来,却也有人狂奔而过,脸埋在被风揭开了些许的围巾里,衣摆在风中扬起,却无人管顾。
快一点,再快一点。
暖黄灯光之下,该是有人候着的,不知是等了多久,也不知是否曾经中途离开又折回。
奔跑着的人只想着要再快一点,去到等候的人身边,去将等候的人拢到怀中,叫那固执地站立在明灯之下的人不必再忍受寒风。
苏言笙也不知道自个儿是哪来的这样的念想,兴许一直都有,可在这一刻,这样的念想显得尤为迫切,迫切到,打乱了他的琴音。
十指离了琴键,他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就如同当初终于离开了第一个小世界,在小空间里醒来,可仔细算来,感觉上却还是不尽相同的。
同的是都恍如隔世,不同之处,却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将手放下时,他笑得有些无奈,分明一把年纪了,却总还是看不透,便是旁人不来笑话,自己也是看不过眼的。
也是随着记忆里的动作,他抬了头,在看见楼梯扶手背后的身影时,尚未收回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状况,每每在家中练完琴,他总是要抬头看上一看,然后,目光会与扶手背后看着他的一双夫妇相遇,彼此的笑容都源于真心。
如今大抵也是一样的场景,只是那双夫妇面容逐渐老去。事实上在如今这样的年代里,随着医疗技术与其余各方面技术发展,人类寿命大幅度延长,两百来岁也不过壮年,夫妇的年纪分明还不算老,双鬓却也染上了斑白。
他们没与记忆里一般面带笑容,女人将头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掩面落了泪,男人也没笑,就这么看着他,表情万分复杂,兴许是惊讶,也兴许是难过,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多种情绪杂糅之下,显现出了恍惚。
原也不该是一别两宽的状况,不明不白分开这么些年,缺掉的时光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补回来的?
也不知是对视了多久,苏言笙猛然起身,几乎要带倒身后的椅子。
响动自然是惊到了女人,她抬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见苏言笙仿佛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也多了慌乱:“笙笙!”
苏言笙僵在了原地。
很多年了,也唯独是他嫂子还会叫他笙笙,就仿佛,他还是当初那个眉眼弯弯一腔壮志的少年。
他本也没打算走的,只是确实是太过突兀,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恼几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动琴呢?如若不动,也不至于将兄嫂惊下来了。
只是这会儿事情已成定局,人也已经见面,总没有当即落荒而逃的道理,他站定了,强迫着自己看向一双青春不负的兄嫂,硬生生挤出了个笑容,却是笑得牵强:“杭哥,姐姐。”
也是习惯了,他幼时一直是苏夫人言笺照顾,算来对比起大哥苏杭,倒与言笺更亲近些,儿时不懂事,对言笺一向是喊着姐姐,也没人去纠正他,长大了便也没改口。
言笺仓皇抹了一把泪,声音依旧发急:“笙笙你别走,我不过去,我就在这儿看看你。”
当初刚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模样,哭了一场,看见了苏言笙便想将人抱到怀里,可那时候正是苏言笙精神不大好的时候,虽没第一时间推开,却给不出任何回应。到后来整个人不似这般呆滞了,却开始抗拒旁人接近,每每看着原本的亲人小心翼翼去迁就他,心里便会没由来地生起一股暴躁。
后来,大概也是不堪忍受,苏言笙离开了家,回到小空间里进行身体上的调养与心理上的疏导,然后便是一连数十年都没再回过家。
言笺是怕了,怕他二话不说又要“逃离”这么个叫他难受的地方,所以哪怕想着,也只敢远远地看。
也还是小心翼翼,小心久了,一时半会儿改不掉,况且苏言笙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前那副模样,自然是将他们都吓坏了。
而如今的苏言笙早已不会因为份小心而暴躁了,他只是觉得难受,仿佛有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心一提,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他的兄嫂是没有任何过错的,成为任务者是他自个儿的选择,出事也是他自个儿倒霉,倒是牵连了兄嫂,叫人陪着他一起难过,为他惶惶不可终日。
是他的错。
本该由他来走向他们的,怎么着,也不该想如今这般渐行渐远,相见也不敢接近。
可他却迈不开脚。
迈不开腿,没办法前进。
没办法,走向那一双落在他记忆深处的夫妻
“言笙,”大概是缓过了劲儿,言笺也终于挤出了个笑容:“没有事的,这里一直都是你家,你不用觉得……慌张。”
她笑了笑,生怕苏言笙不适似的,飞快转了话题:“我听清岚说你暂时住到小溟那儿,认得路吗?要不要我跟你哥送你一程?”
苏言笙摇了摇头,原本十分简单的动作在这一刻做起来居然有些艰难。
“不了,”他听见自己说:“我先前跟沈溟说了,他来接我。”
刚出传送点他就已经给沈溟发了讯息,毕竟他确实是没有去过沈溟家,许多年前那次回来,他甚至连苏家大门口都没有出过——毕竟在那样的精神状态下,他那儿还有心思去串门呢?
言笺愣了愣,呐呐道:“也好,你们要玩得开心。”
苏言笙点了点头,再出口的话依旧是说得艰涩:“那我先走了,也祝你们开心。”
言笺也点头,再没说出什么话来。
再一次离开这里,哪怕努力做到步履平稳,却依旧是如同落荒而逃。
逃出了大门,闯过前庭花园,逃出了这一座他长大的宅子,苏言笙抬了头。
阳光刺眼,那滚烫温度有如一双手,扼住了人的咽喉,掐得人喘不过气来。
宛若离了水的鱼,连泪,都要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