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说完了，那便走吧！”

张敬诲轻轻一握发呆的顾青衣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往车站而去。

顾青衣一路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人，眸色困惑地盯着他俊挺好看的后脑。

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这个男生根本不是之前那个温柔得彷佛揉出水来、她说了重话会惆怅郁闷的那个图书馆男孩了。

他好似被某种神秘力量附了体般骤然变得强硬跟果决起来，抑或者他以前就是这样，之前那般温和全是扮猪吃老虎？

二人很快坐到公车。

他们挤上车，发现快十一点的公车里竟然都是些人，车厢里嗡嗡人声，海潮拍涌般，大抵是去哪里狂欢才回来的。

张敬诲将小巧薄瘦的顾青衣拢在自己的怀口前，替她挡住车厢里人满为患的拥挤。

不过，顾青衣拉着头部上方的拉环颠簸间实在有些吃力，蓦地就见他抬手将她的小手从拉环里给推出来，然后便一手揽住她，一手将她的手拉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这般充当了一回人体扶手。

顾青衣惊呆了，她一时失神地望着自己被他绕在他臂上的手臂，居然忘记挣扎。

窗外飞掠而过的光影落在她皙白如玉的面孔上，彷佛时间雕琢的光华映落在她玲珑分明的眉眼唇角边，明明灭灭间透出一种不真实的迷离，教人迷惑又迷恋。

过了片刻，她似才意识到如此的不妥当，她开始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可是，他却一探脸凑到她耳边低低地略带邪肆道：“要不你就在这里甩我一巴掌，要不你就老老实实扶着我，省得一个刹车飞出去！”

恰在这时，司机似感应到般一个急刹车将全车的人群宛若被大浪掀头而来，直接冲得东倒西歪。

顾青衣干脆就身不由己地被华丽丽的惯性给彻底拐带进那人的怀中，他趁机用力揽住她，再不让她乱动。

有人又笑又骂，司机也委屈辩解：“有车硬变道抢先，总不能就撞上去吧。”

张敬诲沉沉地笑起来，他的笑声伴着他怀中温暖的淡淡的皂角香气一起卷入顾青衣的鼻息吐纳间，好似一首清歌在耳边吟唱，低杳又空明。

这一刻，她莫名恍惚了。

她想起那个夏日，她千辛万苦找到宋祁峻，站在苍山碧潭的夕阳西下之前，被他裹挟入怀的那一瞬，她如遭灭顶的那种幸福感，一种心想事成的满足感觉，教她过来四年依旧对那番感受念念不忘。

难道这种感受可以如此频繁地就能体会到吗？

不该是真正两情相悦的心才能体会到的吗？

莫非是她脑子里断了一根弦才会有这般突破常态的感受？

顾青衣年轻的心困惑了，她不知所措地任由张敬诲将自己裹在怀中，一路摇摇晃晃中往学校而去。

今晚真是个教人琢磨不透的夜晚！

当顾青衣回到学校宿舍收拾妥当自己，最后躺在温暖的棉被中时她给今夜下了个奇怪的总结。

下了车后，张敬诲立刻恢复成之前的一步相隔的礼貌距离，彷佛车上那个强行裹她入怀的男孩根本不存在般。

他不远不近地送她到宿舍楼下，温和有礼地道了晚安，然后便毫不纠缠地爽快离开了。

她原以为自己将生平家事给他都解释清楚，他大抵会适当地懂得她想要与他保持距离的决心。

如果他只是好奇她这个人，那么她就将自己都剖析给他——

她就是个乡下进城来的孤女，从也未曾抱有麻雀变凤凰的奇志高远，她只想努力学习，让自己成为自力更生创造出属于自己幸福的普通人罢了。

她并非真的不知自己的美貌，可是这种东西就恰似镜中花水中月般，都是会随着四季的变迁而消失殆尽。

所以美貌这桩事，更多时候是她对自己的一种防备，是对所生活的环境的一种警告。

她不可以利用这个老天惟一似开了恩赐给她东西。

她不敢用，也不能用，就怕万劫不复，粉身碎骨，连这张脸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