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般僵持地望着彼此。

他眼若沉潭，藏着暗流涌动，却不动声色；她眸若星火，轻轻一点即可燎原，死死地不放过。

片刻。

蓦然，宋祁峻不由微微叹息一声：“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你既然有人照顾，那我也放心了！”

说着他将枕头放在病床边，真的回手便拿起自己的外套，在她燃若烈焰的滚烫注视下，竟然缓缓穿上了。

顾青衣的眼泪刷一下溢出瞳眸内重重滚热的关隘，可是她还是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他。

眼见着她的泪水似九天悬瀑般冲刷着她皙白幼滑的容颜，她努力摒住自己肩头和双唇的颤动，全无声息地哭了起来。

宋祁峻顿时心如刀绞，喉口也忍不住生出哽咽的颤动。

他想冲上去紧紧裹她入怀，可是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再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指望，既然打定主意不再牵绊于她，他便再也不能放任自己心上的那一股深入骨血的爱恋。

“别哭坏了眼睛！”

他横下心，敛去眸底所有的情绪，低低道，“我——你阿姐等一下来看你，我还有事，真的先走了！”说着他脚下的步子果真如言挪了寸许。

顾青衣的神经却似被这挪动的寸许彻底挑动，她顶着一脸滚热的潮湿，骤然掀开温暖的被子。

在他惊诧万分的目光中跳下床来，她赤着脚冲到他面前，一双满含水汽的眸似要射出冰锥子般，愤怒又痛苦地混着哭泣的声音吼了一句：“你个混蛋！混蛋------”

宋祁峻心尖子一抖，一时竟愣愣望着眼前赤脚踩着冰冷地砖的小人儿，她单薄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蕴着满脸的泪水与痛苦的愤怒。

这场景教他再也压抑不了自己内心的渴望，一探手就将这个怒气冲冲骂着“混蛋”的女孩给裹进怀中抱起来，然后往病床而去：“你干吗？地上多冷！不想病好了？”

“你让我病死吧！”顾青衣伸手不管不顾直接就往他肩头打过去，哭得越发大声，委屈地嚷嚷。

“我病死了你不就省事了，也不用费心躲着我！我反正就孤零零一个人，死了活的也没人关心，就病死算了！你管我那么多干吗？”

说着还挣扎起来，她抽泣着喊，“你还敢抱我，你不都有女朋友了吗？明明都看见我了，你还牵人手，还对人笑得跟傻子似的，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就这么欺负人！我也有心也要脸的好不好？”

听她这席话，原本还一心痛楚的宋祁峻突然觉得莫名失笑。

他钳住她胡乱扑腾的小胳膊，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裹好她沁了凉的身子，然后又抱在怀里，心疼道：“对不起，是我没照顾你的面子，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什么下次？”

顾青衣跟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似的又要跳出被子，宋祁峻用力摁住她：”别闹，生着病呢！”

“你下次还要牵人手，笑得像傻瓜吗？”

她彷佛将一辈子的任性都用在了这一刻，她知道，这个人如果再走出这扇病房的门，她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她死死盯着他，乌亮的瞳仁浸在泪水里，彷佛饱满的月亮落在深潭中，亮得要闪到他的眼睛，“你真的交了女朋友不要我了吗？”

对着这般似燃了热火的乌亮纯澈的眸子，宋祁峻发现自己所有自卑、痛苦、害怕耽误她、想要退避的心思在这一瞬似无法再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