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言闭上眼睛的顾青衣只能安静地站在门边，随后就听见门开的动静，那人推扶着她的肩，引着她往前走——

但听一下开关打开的脆响，接着便是他的声音：“可以了！”

顾青衣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忐忑，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马上睁开眼。

而入目一切却令她登时怔忪当场。

这原本大抵是一间空房间，不过，此刻房内却甚为拥挤热闹——

四处彩灯悬挂闪烁若星子，地上堆满淡金色的气球跟各种有趣造型的玩偶，周围还随性地散落着若干满天星跟其他鲜花，而正中央赫然用彩灯摆了“青诲”二字，就恰如那夜寝室楼下一般的嚣张与宠爱！

面对这样的场面，顾青衣眼中似莫名落了尘，有些滞涩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心中惟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这世上真有处心积虑的偏爱！

张敬诲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好看的侧颜上，片刻，却见她神色似乎毫无波澜，不动也不语，顿时心里不由也生出些许忐忑难安来。

“有点幼稚是吧！”

他有些踌躇地挠挠头。

他去网上查了许多如何跟人表白的策略，可是，来来去去却也就是那些老套的桥段！

虽然他也觉得幼稚，但是，那些网友们的建议中有一条理由却十足十地打动了他：

谈恋爱，必须有一次正式认真的告白！

所有暧暧昧昧的开始，也许不过就是为了以后暧暧昧昧的结束留下后路而已！

所以，他不能就这样暧昧的开始，他需要给他的女孩一个正式诚恳的告白！

顾青衣摒住心口翻腾的情绪，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

这时，他才骤然发现，他的女孩那双惯常清寒明亮的眸里居然氤氲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殷红。

虽堪堪地藏在她眼角的底下，却还是如同桃花尖子上的那一缕湿气，不着一言地洇湿了他的目光。

张敬诲直觉自己的心口猛然一松，目光也不由粼粼起来。

“青青！”

他小心将她裹进怀中，呢喃道，“我知道，这些套路很幼稚，又老土！”

“可是人家都说，谈恋爱非得有一次有仪式感的告白才算正式！所以为了能听你认认真真说一次喜欢我，我就替你准备了这些——”

顾青衣闻言蓦然从他怀中抬起头，原本感动到无措的眼神也变得费解起来。

“替我准备的？“

这峰回路转的城市套路让她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这在玩哪一出反转的戏码？

她真的不懂了！

他眉梢飞扬，唇角勾成柳梢后的新月小牙，然后表情无辜、语带撒娇故意道：“对啊，我跟你表白过了！该轮到你向我表白了！”

说着他牵着她往房间中央走去，信口开河，“人家网上说，不表白就直接开始谈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忍心对我耍流氓吗？”

“啊？还有这种说法吗？”

顾青衣不明所以。

显然某姑娘的网络冲浪水平连2G都还够不着，一时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况且，自彼此结识以来，确实都是他主动。

他就恰似一团自燃的火焰，遇到她，靠近她，亲近她，从木叶飞舞的秋到寒风凛冽的冬，所到处皆是处心积虑的温暖。

张敬诲拉着她来到“青诲”二字的跟前。

他一本正经又满怀期待地望着她，好看的眉眼间俱是期待。

顾青衣却眸色恍惚——

表白？

这种事，此生她已经做过一次，且以失败告终，哪里还有得道的勇气再来一次？

“呃——”

她顿了顿，左顾右盼，“这些花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张敬诲挑眉，一把将她清绝的小脸给掰整过来，佯装气哼哼。

“不准关心那些花！我，我才是你关心的重点！”

一转眼他的神色就变成快要惨遭抛弃的小可怜状，用脸蹭着她薄瘦的肩头，“你是不是打算对我耍流氓？不打算对我负责？”

顾青衣登时气短，偏眸睨着他，须臾，被他这一出出搅扰得有些茫然的思路倒豁然清明起来了——

她一把推开他，径自走到那一蓬蓬的满天星跟前，弯下腰抬手轻轻地抚过。

“你说要我向你正式表白一次对吗？”她口吻淡淡，表情无法细察，但是却莫名蕴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玩味。

张敬诲修眉高挑，舌尖顶了顶齿关，似有一股不可宣之于口的隐秘兴奋从四肢百骸流窜出来，直击心口。

他好整以暇地倚在墙边，也意味深长地挑衅：“亲都亲了，你堂堂F大经济学院的冷美人，总不能对我耍流氓对吧？”

顾青衣勾着唇，若有所悟地点着头：“言之有理！”

说完，她镇定自若地从那些花束中挑挑拣拣，随后抽出若干小枝，信手理了理，转眼就变成一把错落有致的花束。

她状似随意地转头又梭巡扫视了一番整个房间的装饰品，最后视线落在彩灯闪烁如星子坠入的“青诲”二字上，沉默地出了神——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太宰治说完这样的话便自杀了，可是，既然来人间一趟不容易，既然最终谁都逃不开灰飞烟灭的结局，却为何非要绕过那些猛烈的欢喜跟强烈的悲痛呢？

也许，那些才是真正活过一次的全部意义呢！

……

张敬诲没有打扰，只定定地望着她。

少顷，顾青衣回头看向他。

二人视线交接，刹那间，如同一场滂沱大雨后的云破天青处，有彩虹横贯而过——

这个人，会是她绝处逢生的可能吧！

随后，她捧着花走向他，一步一步，笃定而专注，最后停在他面前一臂之遥处。

望着他，她抿住唇，顿了下，笑了起来。

一瞬间，这令人悸动的笑让张敬诲彷佛看见春盛，潮涌，明月，还有清风无限。

他的心口忍不住怦怦直跳，喉咙亦干涩异常。

下一秒，她摒住笑意，忽然“扑通”一声单膝跪下，奉上那束鲜花，仰头看他：“张同学，不知你可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张敬诲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由一愣下，然后大笑着一边接花一边将她扶起来：“愿意得很！”

他就晓得，他的姑娘总是有剑走偏锋的时候！

随后他如法炮制，也“扑通”跪在她面前，继而伸手进自己的胸口，在里面衣服的口袋内悉索摸了一下，接着掌心便多出一个亮闪闪的什物。

顾青衣真的愣住——

那是一条雕嵌着一只戒子造型的铂金细链！

“顾同学，不知你可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要结婚的那种？”他郑重道。

“这节奏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咋舌了。

“不快，不快！“

本就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然后盼着与她一生一世的，他还觉得太慢了呢！

他不容分说地拉过她，直截了当地便将链子给她扣在纤细的脚踝上。

“先用脚链套住你，”他执起她纤细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等你毕业了，再用戒子套出你，你就逃不了了！”

顾青衣凝着他的眼睛，半晌，忍不住笑了。

大抵是一直藏在他胸口的缘故，链子微微透着暖意，一点也不凉。

她故意晃了晃脚踝，揶揄道：“又是网上的人教你的？”

他很老实地点头，俊美的脸上满是欢喜跟得意。

“他们说送女朋友踝链不但这辈子可以一直在一起，下辈子也能一下子找到你！”

她心口一窒——

下辈子？

来生何所愿，与郎为一身。

随后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全身，第一次懊恼地发现：她自己居然一无所长，无可相赠！

“对不起！”她忍不住低喃。

见她如此，他自然立刻洞察她的意思，不由拉她入怀，紧紧抱住。

“傻瓜，你就抵上全世界了！我还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