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这位夫人已经死了啊！”老大夫把了脉，震惊地说道。

“不可能！她不会死的，你必须救活她！”燕长凌眼眶通红，凶狠地对老大夫喝道。

“救不活了，心脉已断、生机灭绝，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老大夫又把了一次脉，看了看安楠的瞳孔，依旧是这个结论。

“我要你救她！”燕长凌掐住老大夫的脖子。

燕夫人惊叫道：“你干什么？快放手！人死不能复生，你强求也强求不了啊……”她哭喊着拉开儿子掐住大夫的手，骂道，“造孽啊！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老大夫从燕长凌手中逃过一劫，咳嗽了几声，念在他伤心过度的份上，也没有太生气，过了一会儿缓过气来，才慢吞吞地说道：“可惜啊可惜，这位夫人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什么？！”燕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猛地转身锤着燕长凌的背，骂道：“我可怜的孙子，还没出生就死了，是你没本事啊，护不住他们……”

而燕长凌已经呆若木鸡，浑浑噩噩了，良久，他突然爆发出一声犹如猛兽受重伤濒临死亡时的嘶吼。

安楠的死已经成为定论，那天，全莫延城的大夫都来看过了，但谁也没能把人从阎王手中抢回来。

燕长凌在灵堂里守着安楠的尸首三天三夜，直到他身体撑不住晕倒了被人抬回房，安楠才在燕夫人的安排下下葬了。

燕长凌大病了一场，恢复了之后一身不吭，把顺着那天抓到的那些人的招供，把孽太子一众人马一网打尽了，完美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

燕起起初还担心他会因为对安楠的情意而放过孽太子，却没想到他深明大义，即使心中爱惨了安楠，因为她的离世悲痛欲绝，但却没有因私忘公。

燕长凌是个君子，保家卫国、忠君爱国，绝对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误了国家大事，他虽然痛苦，却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正是因为了解他是这样的人，安楠才没有因为他利用、欺骗了自己而杀掉他，他是莫延城的守护战神，万千百姓受他庇护而活，身上关系着百姓的性命和朝廷的气运，如果杀掉他——这个世界的有功之臣，安楠自己身上的气运会受损，因为救助孤儿的那点功德更会被扣除，得不偿失，所以安楠没有杀他。

其实燕长凌所做的事并没什么错，站在他的立场上，利用一点不太光明磊落的手段去铲除制造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危险份子，维护朝廷安定，使民间不陷入动乱和战争，除了有些对不起安楠一个人，他对得起天下所有人。

但说到底，他对安楠的感情并不是假的，给予她的宠爱也都是真的，在安楠被他赎回府的时间里，安楠一直过得自由自在，只除了他最开始的动机不良，其余的，他已经算是个良人了。

可惜他遇上的是冷心冷肺的安楠，所以即使他利用了自己是因为天下苍生的事，但安楠最后还是小心眼地自杀在他面前，还故意用自己的魂力做出怀孕的假象，务必让他痛不欲生，就当是惩罚了吧。

那个幸运的花魁居然死在去云霞寺的路上了，据说是遇上劫匪了，真是红颜薄命啊！

莫延城的百姓们感叹着，惋惜一代绝色佳人就此离世，但安楠离他们的生活太远了，所以他们也只是把这消息当做茶余饭后的调料，说一说而已。

只有与安楠亲近的人，才会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离去。

燕长凌变得沉默寡言，以前的嬉笑怒骂等情绪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冷漠。

燕夫人想让他从安楠的死亡中走出来，又生出了让他娶妻的想法，但燕长凌拒绝了，燕夫人不敢勉强他，只能担忧地偶尔去劝说他。

燕长凌和母亲长谈了一次，之后燕夫人便再也不和他提成亲的事了，不久之后，燕夫人就和燕长雪回了京城。

燕长凌就跟往年一样，守在莫延城里，只是他几乎不怎么回燕府了，总是留在军营里训练士兵，让自己忙碌得不行，等开春的时候，便不要命似的攻打草原的蛮族部落。

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只有他的心腹燕起知道他不回燕府，是害怕睹物思人。

他常常半夜从梦中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便拿着刻刀去雕刻一座人像，等雕成之后，果然便是栩栩如生的安楠的模样。

雕完这一个，他又雕了一个小的，等雕成了，燕起一看清雕像的模样，顿时心中一酸，眼眶便红了，因为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婴儿的雕像，胖嘟嘟的，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燕起知道，那是将军想象中的那个在安楠腹中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在这瞬间，燕起甚至怨恨起了安楠来，恨她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自杀，让将军这么痛苦！

可是再多的怨恨也换不回一个活人，燕长凌每天只有一有空就会看着这一大一小的雕像，充满爱意地抚摸它们，目光眷恋到让看见的人都会心酸不已。

……

又是一年清明时，燕长凌从食盒里端出各种美味的菜肴，不多时已经摆满了墓前的空地。

“吃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燕长凌说着，坐在一旁，拿了一摊酒，酒液倒满了两个杯子，然后把一杯放在墓碑前，另一杯则自己端着。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些酒液下肚，却丝毫没有对他有产生影响，他眼神依旧是清醒的，只是喝着喝着，他便突然哽咽了一声，把酒杯往地上一扔，抱着墓碑埋头便呜咽起来，压抑的哭声令人不忍倾听。

“你真狠心啊……”痛苦压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世上……”

微风吹起，掀起他如墨的长发，只是长发飘飞时，内层里显出丝丝缕缕的灰白色，他已经不年轻了，在这世上熬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年，祭拜了安楠之后，燕长凌带兵深入到草原几千里的蛮族部落，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他奋不顾身，杀了各个部落的首领以及他们的成年王子，最后伤重而亡。

战死沙场，他身为武将，也算死得其所了。

燕家人按他的遗愿，把他和安楠葬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