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钰自然没有拒绝，跟随着凤衍进入了大帐之中。

帐内，一应齐全，凤衍在椅子上坐下，情绪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叹了一口气，道：

“小钰，你究竟想要如何？”

“你就不能成全母皇一次吗？母皇这些年，事事都依着你，但唯独这一次，母皇是真的不能放手。”

凤钰俯身而拜，看着那个拉下脸来求自己的女皇凤衍，摇了摇头，坚定不移地开口道：

“母皇，儿臣所愿，仅此而已。”

“母皇说让儿臣成全，那母皇也应该成全儿臣一次。”

“儿臣所求，从来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帝王之权，千古流传。”

“儿臣只是想护该护之人，做自己问心无愧之事。”

“母皇，难道您就不能退一步？”

凤钰心中其实很清楚，一统天下对一代帝王来说，那是无法企及，却又无限渴望之事。

想要让眼前的母皇放弃唾手可得的功业，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若是不苦苦相逼，她的母皇又怎么可能允诺？

她赌的，原本就是，自己这个女儿和天下，在她那个皇者的眼中，谁更重要些！

凤衍其实也料到了自己这个女儿和自己一样固执，哪怕上面的话让她已经微微动容，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

“小钰，朕不仅仅是你的母皇，还是这凤锦的女皇。”

“朕今日可以挥师攻城，灭掉辉夜，成就千古功业。你若执意相拦，毁掉的不仅仅是凤锦，还有你的未来！”

这些话之中已有威胁，凤钰听起来刺耳，心中却也是极为无奈，她躬身，不改此前想法，再次拜道：

“母皇，儿臣说过，若是母皇您执意如此，那么儿臣宁愿玉石俱焚！”

说这话的时候，凤钰抬着倔强的头，直直地盯着凤衍，眼底的固执可见一斑。

饶是凤衍再怎么好脾气，被逼迫到了这个地步，也实在有些忍受不下去了，不免拂袖，冷嗤一声道：

“凤钰，你当真要朕如此难做？”

凤钰没有任何犹豫，面色无惧无恐，定定地开口回答道：

“是！”

凤衍气冲冲地站起来，指着自己这个如此叛逆的女儿，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末了长吁一声，才又冷冷开口道：

“凤钰，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你可知道，你继续执迷不悟下去，朕不仅会罢黜你的皇太女之位，就连萧白，你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为了一个质子，一个时景，放弃心中挚爱，放弃千古功业，真的，值得吗？”

凤衍一句句的深问，问的凤钰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可是抉择早就已经做了出来，就算是听到这样的话，她如今也绝对不会更改分毫。

凤钰对上凤衍那双掩藏着太多怒气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充满着自信，无畏无惧，坚定异常地开口回答道：

“母皇，儿臣说过，儿臣要的是情和义。”

“时景于儿臣而言，并非是一个质子。他是儿臣的朋友，儿臣许诺过给他的一切，只要儿臣还活着，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就像母皇您如果哪一天遭遇不测，儿臣亦会义无反顾地去相救于您！”

凤钰再次俯首叩拜，诚心诚意地恳求道：

“母皇，儿臣求您，求您，退兵！”

凤钰活了这么大，其实还没有正经八百地求过谁。

唯有这一次，她要守住自己的诺言。

所以，她愿意这般去做。

听了这些话，凤衍明明该是气愤至极，然而却又在心底微微浮现出稍稍的动容，她阖上眼眸，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良久之后，凤衍才抬眸，看着自己这个非要忤逆于她的女儿，凉声开口询问道：

“小钰，若是朕执意要出兵，你又当如何？”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凤钰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直地开口道：

“那么，母皇将失去你唯一的女儿！”

一句带着数分威胁的话语落下，凤钰目光灼灼生辉，再次开口道：

“母皇，儿臣既然知晓母皇真正的目的，那么必定不会无动于衷。”

“且不说母皇只有三万赤焰军，千里奔袭，没有供给。就说如今的辉夜虽然经过了内斗，但守城者亦有三万之众，且都是死战之士。如此争斗之下，我凤锦有几分胜算，母皇应该也明白。”

“母皇若是执意进军，那么儿臣和整个千影阁的势力都将以命相搏！”

凤钰目光漆黑明亮，带着说不尽的冷意和杀气，直直地仰望着站在高处的皇者，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陛下，这天下和唯一的女儿，若只能选一个，你当如何？”

凤钰此言，简直就是送命题。

二者天壤地别，却又诱惑颇大。

这个问题，从来也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就算是曾经冷酷无情、横扫四国的女皇凤衍面对这样的选择，也禁不住苦笑了两声，幽幽一叹道：

“小钰，你可真是会让母皇犯难。”

“你可知，母皇要这天下，也不过是为了你的父君。”

这个答案一出，让跪在地上的凤钰亦不由得一愣，她想了想，很快便猜到了这其中因果。

当年，她的父君怕也是同沐瑶一样身为巫族大祭司来指引自己的母皇登基进而横扫天下的。

那么，如今母皇如此说，她是为了自己的父君才要这天下的？

凤衍轻轻踱步下来，将凤钰从地上拉了起来，不再是此前的怒气冲冲，反倒是眼神中多了数分的慈爱。她拍了拍自己这个女儿的肩膀，终究还是服了软，带着几分的忧伤，开口道：

“罢了，既然如此，母皇便退兵吧。想必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更何况，你的父君，唯一向母皇托付的，至始至终的，也只有你一个。”

“这天下宏图霸业，终究比不过一个他，更比不过一个你！”

凤衍赫然长叹，摇了摇头，神色怅惘而又迷茫，思念爬上她的眼角，不知觉的时候添上了许多的愁容皱纹。

凤钰看着那个在她面前表露出这般脆弱神态的凤衍，不知何时，眼眶已经微红。她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拥住了面前的人，轻轻地开口道：

“母皇，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