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强跟夏颜不熟。

两人在密闭的空间说了两句话，默契地谁也不搭理谁，李超强宁愿跟丧尸尸体挨在一起都不想挨着夏颜。

男人抱头，懊悔不已。

这阵仗，别墅铁定沦陷，后面的仓库也无法幸免，乔诗棋藏好了吗？会被丧尸找到吗？

她一定吓坏了。

他应该待在她身边。

哪怕没有活路，但至少能死在一起，这就够了。

夹子沟隧道后，李超强最后的天真幻想也破灭了，他很清楚，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迟早会死，不够狠，不够强，不够聪明……什么都不够。

这是只有少数人才能生存的世界。

没有拼命求生的觉悟。

就只能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

李超强头痛欲裂，大脑像是有虫在钻、在吃……好痛，好痛，他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甚至往墙上撞去。

“我们都会死。”

夏颜站在男人对面，声音像是炎炎夏日从商场吹出来的冷气，令人浑身一凉，没那么急躁。

“谢谢你们进来救我和甜甜。”

“我们都会死的，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别哭了，李超强。”

夏颜的目光跟她的声音一样，凉凉的。

李超强摸到脸颊，一片湿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吓哭了。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女人镇定。

“乔诗棋……乔诗棋还在外面，都是我的错，不该留她一个人。”

李超强喃喃道。

男人痛苦的身影和已经死去的陈牧洲重叠。

怎么办？

原来大家的命运都是重叠的。

每个人都只有一把小伞，遮住一头，便遮不住另一头，做一件想做的事，必有一件后悔的事。

夏颜抱腿坐下，抚摸酣睡的托托。

“旁边的武器房你自己进去挑吧，要冲出去，还是留下来等死都随你。”

李超强瞧着她。

夏颜按动机关。

本来是墙壁的地方从中间打开。

她说里面还有枪，只是林啸野锁起来了，那道门就算用电锯也切不开，不用白费功夫。

李超强擒住盾牌和长枪出来。

夏颜将托托捆到身后，她本来力气也不大，背只十几公斤的狗，站着都费劲。

李超强吼道：“非要带狗吗？人重要还是狗重要？”

夏颜嗯了一声，淡淡道：“你想和乔诗棋死一起，我想和这条狗死一起。”

不是谁重要的问题。

从来不是这个问题。

李超强噎住，叹口气，爬到梯子打开顶门又迅速关上，粗略看去，大厅全是脚和鞋，少说也有十几只丧尸，李超强说他顾不住夏颜，他连自己都顾不了。

夏颜说：“不用麻烦。”

死的经验她有的是。

李超强顶开门，抄着盾牌和长枪出去，一只敏捷的丧尸跳到水晶吊灯，朝两人扑来。

李超强用盾顶住，再刺出长枪。

夏颜背着狗，和男人背靠背，在丧尸袭来时抓准时机刺出小玫瑰，李超强回头一看，很是讶异，“你怎么杀得比我还多！”

夏颜没有说话，沉默观察，精准出击。

打斗之中，余光不可避免触到陈牧洲残破的尸体。

男人的眼睛没有关上。

呆滞地凝视地板。

曾经英俊的面庞现在布满血污，曾经强壮的身体，现在稀稀拉拉，就连她都能轻易抱起。

夏颜没有再落泪。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终究是两清了。

两人背靠背前进。

本以为稳扎稳打就能逃出一条生路，谁知道外面的境况更是凄惨——孙小晚被挖机铲子摁在地上，浑身是血。

蔡甜甜咬牙去推挖机，二十吨级的车，她的异能开发没多久，怎么能抬起来？

女孩嘴皮都咬破。

整个人脏得可以。

唯有那头招摇的红发依旧鲜艳。

她呃啊吼着，脖子和额头爆出股股青筋，脸涨成猪肝色，硬是抠住履带将挖机掀翻。

挖机侧倒。

铲子也随之提起，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孙小晚。

莫思诚挥舞狼牙棒，保护奄奄一息的女孩。

两只丧尸分别咬到他的手和脸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仍旧拼尽全力保护孙小晚。孙小晚躺在泥泞的红土中，伸手揪他的裤腿，笑着流泪，“0哥……差不多得了……别真成1哥了……像什么话……”

区区一个0。

也敢保护她。

李超强双眼通红，难受地看着三人，随即又痛苦地看向仓库，陷入两难抉择。

一边是队友。

一边是挚爱的女孩。

他恨不得撕成两半。

夏颜扶住男人的肩膀，轻轻一握，“这里交给我，去找乔诗棋吧……如果爱她就别离开她，好好保护她，别的人，放一放，去吧，记得脑子清醒一点，别变成圣父。”

女孩甩掉剑身的血和脑浆。

迎面走入尸潮。

李超强跑向仓库，不断回望，他似乎有点理解陈牧洲为什么会喜欢夏颜，甚至为保护她而死了。

这是一个越身处险境越冷静的人。

如同黑暗里洒落的月光。

……

夏颜杀掉咬住莫思诚的丧尸。

蔡甜甜飞奔而来，夏颜抱住女孩在耳边说道：“去宰那只坐在挖机驾驶室的。”

“你们怎么办？你们会死的，我不要你们死，我不要……我受不了……”

夏颜按住她的头，迫使蔡甜甜冷静下来。

“别哭，擒贼先擒王，你玩游戏应该比我懂。”

蔡甜甜摇头。

“不要，我一走，你也会死的，颜颜，不行……我们一起死吧，我屁股好痛，手也好痛，不想战斗了，死掉比较轻松，那么多人一起死也不孤单。”

夏颜掐她脸，没好气道：“没出息，那只丧尸挖烂孙小晚的身体，害莫思诚被咬，想死多容易啊，但是得先报仇，拉它一起死，对不对？”

“对哦。”蔡甜甜收起眼泪，“我得宰了它！”

狠狠杀掉！

蔡甜甜扛起狼牙棒，迈开两条小短腿奔过去，对着驾驶室的玻璃就是哐哐一顿砸。

“知道你在里面，狗东西给老娘出来！挖挖挖，挖个鸡扒，死了还开挖机你这么爱工作，老板给你几个钱啊……”

……

夏颜的手在抖。

手指磨出水泡，肿得厉害，哪怕头脑清晰手也跟不上了，迟早会被丧尸咬住吧。

莫思诚被咬，快的话马上就变异。

孙小晚身受重伤，站都站不起来……大概率救不回来，救回来，也是废人。

没用了。

都没用了。

只有蔡甜甜还能活。

好好活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