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更气人的？

李瑁苦笑一声：“说罢，我扛得住。”

“有人受了你的启发，也学了你的招数来对付你。”

李瑁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李白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递给李瑁：“你自己看吧。”

接过纸张，展开一看，李瑁顿时哭笑不得。

便见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武氏作妖，扰我朝纲，哥奴无良，冤屈难张”十六个大字。

铁画银钩，笔力挺劲，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内容倒也还算直白，只不过……

“这他么谁干的啊？抄作业都不会，就这么几句话，让人传什么？完全没有学到我那小字报的精髓嘛。”

小字报的精髓在哪儿？

便在八卦二字之上，什么样的八卦能吸引眼球？

那自然是有鼻子有眼儿，而且就连平头儿老百姓都能看得懂，说得明的具体事情才行嘛。

就比如说这一句“武氏作妖，扰我朝纲”，有几个人知道你骂的是武慧妃？

人家也不会去细想她怎么作妖了，更不会去管她扰了什么朝纲，那都是朝廷的大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因此多交一份税赋，多干一天劳役。

再比如“哥奴无良，冤屈难张”，试问这长安城中有几个人知道李林甫小字哥奴？

你直接写宰相无良不行么？

冤屈难张，你倒是说清楚有什么冤屈啊，哪怕编一个也行，就这么几个字，你让人家怎么口口相传？

见面之后便一使眼色：“嘿，有个叫哥奴的坏蛋害了人，苦主有冤难伸呢！”

这尼玛能传开就怪了！

你再看看我那小字报上写的，琦玉庄中如何极尽奢华，去庄子里赌钱狎妓的人如何丑态百出，被抓的良家女子又会遭受何种折磨……

一桩桩一件件写得是绘声绘色，香艳刺激……

啊呸，应该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这多有感染力，传起来多带劲儿？

李瑁将这份假冒伪劣产品吐槽得体无完肤，李白听得是目瞪口呆，却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细细一想，即便是自己，看了这十六个字也觉得索然无味，兴趣寥寥，远不如李瑁编纂的读起来有滋有味儿，又遑论那些没读过几天书的百姓？

这玩意儿果然是没学到王爷的精髓！

想到这里，李白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既然如此，那便不必理会了。”

“放屁！怎么能不予理会？”李瑁便是双眼一瞪，“这玩意儿明摆着在骂我母妃，对我母妃如此仇视，对我能有啥好印象？这东西哪儿来的？”

“平康坊花楼门口捡的，我打听了一下，说是有几个书生在传。”

一边说着，一边又掏出一副画卷：“这是他们其中一人的画像，我拿王妃的高跟鞋作为报酬，让万花楼花娘小芸仙画的。”

“呵，先前不是说送的么？”

李瑁白了他一眼，展开画卷一看，立时目瞪口呆。

就见画上那人浓眉大眼，方方正正，天庭饱满，正气凛然。

世上真有长得这么忠烈的人？

我咋就那么不信呢？

不用说，这副画像的艺术加工绝对远远高于写实的部分，要是凭着这等画像按图索骥，怕是一辈子也抓不到人。

又是一声苦笑，李瑁将画卷扔到一旁，便陷入了沉思。

要查出这张玩意儿出自何人之手，肯定还得着落到李林甫和武慧妃共同的敌人身上。

可这两位共同的敌人那就多了去了，但凡是对太子之位有想法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符合这个条件。

另外还得加上张九龄、裴耀卿、颜真卿这样的正人君子，朝廷栋梁，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武慧妃就是妖妃，李林甫就是奸相，那也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

范围太广，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查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除非能借李林甫之手……

借李林甫之手！

对啊！

李瑁便是猛的一拍大腿，两眼精光直冒：“太白兄，跟我走！”

“去哪儿？”

“宰相府！”

“干嘛去？”

“帮李林甫审人！”

李白就是一愣：“什么意思？”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咱们得赶在那江湖汉子扛不住之前赶到宰相府，不然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心机了！”

好在寿王府就在崇仁坊，离着平康坊不远，两人一路狂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赶到了宰相府。

守门的小厮见到李瑁，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但他也知道李瑁乃是王爷，而且跟自家主子关系匪浅，如此匆匆而来只怕是有要事，当下也不敢耽搁，立时便飞奔进去报信儿。

李林甫也是吃了一惊，李瑁离开宰相府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又回来了？

不过他和那小厮一样，想着寿王去而复返，定是有要事相告！

连忙又正了衣冠，出门去迎。

这一次，李瑁可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了，直接就将那张宣纸拍在了李林甫眼前。

李林甫看了一眼，立时大惊失色：“殿下此物，从何而来？”

“正是不知，方来寻李相商议，母妃为此大发雷霆，着小王三日之内拿住这口出狂言，造谣生事之人！”

李林甫嘴角便是一抽：“殿下，这东西，老夫这里也有。”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李瑁版的“小字报”递给了李瑁。

李瑁假模假式的看了看，便直接开门见山：“李相，你我都是自己人，小王也不与你客气，我这随从声称路过平康坊时偶然看见李相抓了个人，敢问此人可是与此事有关？”

李林甫看了李白一眼，略微一想便点了点头：“屿儿确实抓了个人回来，但是否与此事有关，尚无定论。”

李瑁便又道：“既然已抓到了人，那便先审一审再说，此人现在何处？”

“殿下为何认为此人会与此事有关？”

“李相抓到了人，不送去刑部，而是直接带回府中，小王若是猜得没错，此人定与琦玉庄之事有涉，说不定写这字条的，便是他背后之人！”

李林甫便是微微一凝，想得一想：“殿下所言有理，那便请殿下与老夫一同审上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