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确认景泽没问题后，并快速退了回去，临走还拍了拍门让他弟弟放心。

等心思从景泽身上回来，各种哀嚎声重新钻入景川的脑内，在里面不停地回响，此刻他的脑浆像在热水中沸腾，再浇上一勺辣油，极度痛苦和难挨。如果可能，他真的想把耳朵捅个窟窿，然后把脑子拿出去。

也是这种环境让景川确认这里不适合实验员待着，不会有工作人员下来，因此他才肆无忌惮地制造声响以寻找景泽。既然现在人已经找到，以防万一，他还是准备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晚上实验员都睡了再去救人。

景川在地下五层找了一圈，没有合适的房间，只好一个飞跃跳到房顶，就着两根裸露的铁柱子就站住了。

挨到晚上12点，哭喊声并没有减弱，一直在他脑袋里沸腾，只半天景川就要神经衰弱了，不知道景泽是如何在这种环境待下来的。

悄悄地从房顶下来，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四层，耳朵总算松快点，虽然还能听到声音，但比起底下，已经和天堂差不多。

把这一层和地下五层的房间位置一一对应，景川很快找到了相应的房间，没有钥匙，他直接暴力开锁。这次寻人经历让他开始感激夏合和他的实验室，是他们给了自己活着的机会能救景泽，虽然中间为了训练他的体能，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也多亏这些训练，才让他在这虎狼之地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门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扑了过来，不用看，只凭味道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弟弟景泽，他眼睛一热，一手环住景泽的腰，一手反着把门关上了。

景泽一句话没有，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景川只好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下巴抵着他的脑袋，让他先哭个够。

据他们上次相见已经一年多了，他不敢想像温雅的景泽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为了逼迫他，就把他扔在这里日日夜夜听着哀嚎声吗？

景泽哭得一直停不下来，泪水浸湿了景川的衣服，哭得进气的时间都没有，腿软地要站不住，景川怕他太累，就抱着他靠着门坐下了。

一手轻轻环住他的后脑勺，轻轻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一手放在他的背上，帮他缓缓顺气。

隔着衣服景川就感受到了景泽所受的痛苦，他瘦太多了，一手摸上去，已经是皮包骨，自己精心爱护的弟弟变成这个样，他不恼怒不发狠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他不能表现出来，景泽已经够难受的了。

“不急了，不急了，我来了。”景川轻声地说。

“嗯。”景泽带着哭腔抬起头，想看他哥的脸才发现全是模糊的影子，不好意思先把眼泪抹干净了，止住了哭泣。

见景泽情绪稳定了，景川赶紧给他全身检查了一遍，还好，除了瘦了很多，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

他头发也长了很多，在稀稀拉拉的搭在脑门，还能看到稀疏的头皮，严重脱发，瘦弱的身体，干瘪的脸颊，这些都是景泽所遭的罪，只这一年多，他像老了10多岁。

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景川要紧牙关。

现在是半夜，他们还有时间能聊一聊，等凌晨再出去也不迟，半夜2、3点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

两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里都有无数话想问，但这一时竟然都开不了口。

景泽一直抱着景川哭，等坐正了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哥，你是不是健身了？壮了很多。”

“哥，”景泽又把景川身上翻来翻去看了个遍，“你看起来真不错。”反观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熬着，皮肤晦暗，脸色暗沉。

景川：“......”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他现在新成代谢很快，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热气和活力，皮肤紧绷又光泽，呈现出一种非常健康的状态。

他暂时不想把58号实验室的事情告诉景泽，只好应付过去，“嗯，锻炼了。你跟我说说，这是哪？你为什么在这？”

“这是57号实验室。”

“我果然没猜错。”

景泽惊讶地问：“你知道这？”

景川点点：“在你书房的一本笔记本里找到的，要不然我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大概2年前，我在天爱医院工作时，吴大院长的弟弟，也是我们副院长找到我，说让我研究脑神经阻断的课题。我本来就是脑神经专业，对这个方向很感兴趣，如果能有针对性地对一些出现老年痴呆或者是神经有问题的病患进行治疗，将极大减轻他们的痛苦。”

“你说的副院长姓吴？”

“对，我们医院是吴家的产业，吴大院长既是我的导师，也是我的老板。他弟弟吴副院长不常在医院，但他说能给我资助，我就开始做这个课题了。”

景川心道，原来如此，“你是不是组了个团队？”

“哥，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力量有限，就找了些有兴趣的人一起做。”

看来其他人已经死亡的消息景泽还不知道，景川在心里为他们默哀了一下。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发现了问题，吴副院长几次对我们的研究结果不满意，他想知道阻断共情的快速方法。”

“共情？”

“对，共情就是一个人同理心，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我们每个人都有共情能力，只是程度不一样。”

景川点点头，这很好理解，“那副院长的意思是？”

“他想阻断人的共情能力，把人变成一个完全不能为别人着想的冷血怪物。”

“为什么？”景川一脸错愕，共情能力是一个人的情商表现，按理是越多越好，怎么会有人想剥夺这个呢。

“我也问过他，但他不解释，对我研究的想法也没兴趣，慢慢地我就产生了怀疑。医生讲究治病救人，对于完全受共情能力困扰，无法自主生活的人，可以考虑削弱部分共情能力，但副院长是希望完全阻断，并且他的研究对象是正常人。”

“正常人？！”

“对，正常人。哥，你听到了吧，这些夜夜不休的哭喊，就是有人在接受这种实验。”

“什么？”景川骇然站起，他所接受的实验已经很恐怖，没想到这里是在对脑部直接进行实验，难怪会有那么多哭喊。

“怎么阻断？”景川声音有些发抖。

“原理很简单，不断刺激，提高阙值，变得迟钝。”景泽把手指头放在地上磨了一阵子，然后举起手来给景川看，“哥，你看我这手指头，我天天磨啊磨，磨成了厚厚的茧子，你摸它，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让这夜里平白滋生出一个骇人的场景，无数个夜里，景泽一边听着外面那些哀嚎，一边面无表情地磨手指，一个一个磨。

“脑子也一样，”景泽继续说道，这一刻他已经不像是景川熟悉的弟弟，而是一个陌生人，眼神涣散，轻飘飘地说：“他们磨脑子，我磨手指，我不疼啊。”

景川抓住景泽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印象中修长干净的双手已经完全不成样子，几个手指头顶部是厚厚灰黑色茧子，让整个手掌显得畸形。他弟弟一直是高材生，从来没让他干过什么粗活，现在还是医生，医生啊，灵巧的手是做手术的关键，现在这手该怎么办？

“谁让你做的!”景川的心一阵绞痛，压低声音喝到。

景泽看着四周苦笑一声：“没有谁，是我自己。我被关进来后，就听着这些哭喊磨手指，总得做点什么啊。”

寥寥几句，景川已经不忍心再问下去，他红着眼眶把景泽搂到怀里，“对不起，我来迟了，现在好了，不用磨了，再也不用磨了。”

“嗯。”景泽把头搁在景川的肩膀上，抽泣着应道，“不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