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对于姜哲去法国，司语没有什么悲喜与不舍，只盼着他能早点回来，安安需要他……

时间像是电影回放，记录着时光中的每个转瞬即逝的画面！

两度花开，两度雪落，时间一晃，又过两年！

2013年冬天，那个晚上天空飘起了清雪，没有风，以至于连雪花都飘飞的自由自在！

司语从公司大楼出来，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不自觉的有些出神，天气凉的适度，不会感觉冷，又能恰到好处留住雪的形态，着实引人沉醉。

她突然想走走，也就吩咐杨涛先回去了。

角落里的男人，一双漆黑如墨的深眸，望着路灯下对着飘雪出神的女人，眼底潮湿一片。

她伸出青葱般白皙纤细的手指，任由雪花在她掌心轻点，融化，冷风从指尖穿插而过，唯一留下的只有冷艳过后的一抹寒凉，若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她嘴角漏出一丝浅淡的笑，眉眼间却多了些许忧愁！

男人的视线被眼眶里渐渐凝聚的水雾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这是他的曦儿，他历经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寻觅，错过，而今距离一世夙愿只剩最后一步，他却一时间惊惶失措，双腿生铅，失去了前行的能力！

此刻那人近在咫尺，回忆仿佛真实的触手可及，可回忆里的那人还一如当初吗？

司语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多贪恋一会儿这落雪中清冷的凄美。

蓦地，她顿住了脚步，望着眼前默然伫立，正毫不避讳盯着她的男人。

四目相对间，一个情深不避，一个惊愣不已。

一身纯黑的男人站在前面飘零的飞雪中，肩头还残留着刚落下的片片残雪，清冷孤傲的气质倒是与这隆冬雪夜浑然天成！

路灯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的颀长，那么伟岸的身姿，却显得那么的孤独落寞，让她看了不免心生几许惆怅！

司语望着男人的眼睛，眉间拧起一丝狐疑，很奇怪，她竟然觉得与这男人似曾相识，这男人她认识吗？

她又迟缓的向男人靠近几步，想要看清男人的脸。

待司语看清了这张宛若刀削般俊美绝伦的脸，即便一项不在意表象的她，视觉神经也遭到了短暂的冲击。

情不自禁的凝着立在月光与飘雪中的男人。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冷若寒潭，似是一处禁忌之地，引人探索，又危险难测。

不知为什么，司语从男人清冷的眸中竟看到了悲伤，让她有种想将他内心偷窥殆尽的龌龊心思。

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男人悲凉的眼神狠狠的撞疼了，很疼，很疼……

子墨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这个让他寻觅了170年的女人，似是想要以此治愈他这无数个日夜的思念成疾！

司语调整心绪，目光探究:“先生，你认识我吗？”

子墨瞳孔骤然紧缩，久违的声音，却让他的心受尽凌迟，被强行拉扯着撕心裂肺般的剧痛，眼眶潮润的发烫！

‘你认识我吗？’陌生又疏离，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遥远的距离吗？原本爱入骨髓的两个人，相见却不相识！

终究是他来迟了！

隐忍着眼眶里的水雾来回打转，却终未滴落。

千言万语都化作那一声久违的轻唤，他说:“曦儿！”

“先生，我叫司语！”

“我知道，以后我只叫你语儿！”他语调清冷，话中却暗藏纵容！

“先生，可我并不认识你！”她狐疑提醒！

他喉咙一紧，几张几合的唇，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越发生涩，幽深的眸底，皆被悲伤笼罩其中，就连他那清冷绝美的脸上，似乎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她说不认识他？

他想恨，这个无情的女人，她怎么可以一个转世就将他忘了个彻底？她难道不知道，她带走了他的心魂，只留他一片残骸在这孤冷的世间，经年寻觅她的身影，如今咫尺之间，亦如天涯……

子墨的声音愈加清冷，隐带克制:“我姓胡，你可以叫我子墨！”

司语尴尬的笑了笑:“你好胡先生！”

顿了顿，又说:“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

话毕，便毫不犹豫的与男人擦肩，转身。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却不知身后的男人因她的避之不及而心如刀绞！

“司语！”子墨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做着卑微的挽留。

司语回头:“胡先生，您还有事吗？”

您还有事吗？心狠狠一缩，那寒意仿若携着摧枯拉腐之势，遮天蔽日般汹涌袭来，将他猝不及防的围剿其中，里里外外冻了个透彻。

那寒冷，冷过曦儿的离去，冷过他多年的苦寻，冷过他等她一世的孤寂，那寒冷叫‘无望’，再无希望！

他真的很想怒问，他千帆历尽，也不顾这苦海究竟有多深，只为她当初的一句同归，只为在这茫茫红尘中，寻到前世的那个人，那人何以如此冷漠相待？

他不禁自嘲，幽深的眸底，转瞬间竟染尽了沧桑，前世的爱恨嗔痴仿佛只是一场幻影，一场只禁锢他一人思念的旧梦，何其悲哀！

去轮回的那个人是她，可在轮回中捶死挣扎的人却是他，他该去跟谁说个公道，他委屈至极！

子墨从未想过，他对蓝曦会有诸多的怨怒！

这一刻，他是真的怨她，他明知，他不该怨恨于她，无论她是蓝曦，还是司语，都是他爱如骨血之人，只是如今，无论爱恨，皆成了心头永久的伤疤！

内心一番挣扎过后，眸底的寒川渐渐出现了一丝裂缝，任凭旧时的缠绵化成一片虚空，再无法触及，他终是不愿与她分离，也终究是不忍怨恨她半分。

“叫我子墨！”他清冷强势！

司语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子墨，没有说话，决然离去！

留下子墨一人孤立在飘雪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神经病一样的行径，竟让她的心莫名沉痛呢？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喉咙里说不出的剧痛，双手掩面，掌下眼帘沉沉闭阖，那些泪早已在她转身之际溢满双眸，顺着指缝砸落雪白地面，变成凌乱无章的斑斑点点，犹如他历经苍海桑田，千疮百孔的心！

她就这么走了吗？他这是又被抛弃了吗？

任凭他再如何淡漠如斯，此时的他也陷入了一片死绝崩溃，再也承受不住汹涌而来蚀骨入髓的痛，在他体内凶戾窜逃，血气笼罩脑海，眼前冰天雪地尽数虚晃，吞噬他的希冀和生命支撑！

他的等待与寻觅，终究还是以一场物是人非的绝望收场，叫他如何甘心？

蓦地一口猩红的血液喷了出来，染红了地上洁白的雪层，刺目的红，与冰冷的白，是痛，也是冷，痛的是心，冷的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