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啵。

脚边不远处的气泡破碎声犹如在耳边，戴小萌的脚指不由随之动了动，一直静如老树般的身体如微风拂过，微微动了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很快来临了，幽暗的沼泽更加黑暗幽深，戴小萌开始紧张了起来，她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收到凤姬暗中报平安的消息了。

“天快亮了。”

满壮的声音嘶哑低沉，听不出情绪变化，身形也显得影影绰绰，似乎和先前不太一样，这让戴小萌心生警觉，不再只用眼角余光观察，而是转动脖子看向了他。

“呵呵，我大哥昨天这个时候就出来了。”满壮满脸堆笑，手指指向凤姬进去的地方，露出满口的白牙显得很高兴。

昨天这个时候？黑山不是白天进去，天黑之前就出来的吗？

凤姬进去那么久，没有报平安是因为快要出来了吗？

几个念头快速在脑中转动，似乎有些道理，但戴小萌心中的不安却更增加了几分，她想上前看个究竟，身体刚动她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满壮，那个笑容让她觉得很奇怪。

“再等等吧，天快亮了。”满壮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还是之前那副担忧胆小又有点不甘心的模样，神态跃跃欲试身体却一动不敢动。

“你刚才笑什么？”戴小萌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没有笑啊？”满壮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头又用力拍了拍脸，使劲搓动脸上快要僵硬的肌肉，看他的模样，别说笑得露出牙齿，连嘴角上扬都不容易做到。

“你没笑？哦，那是我看错了。”戴小萌低下头，眼珠子快速朝四周打量，心中警铃声大作，刚才满壮搓脸皮时偶然露出的牙齿居然不是白色。

满口黄牙在满壮这种男人身上很常见，只是，刚才那口雪白的牙齿是谁的呢？

“你害怕了？没事，我也害怕，不过天快亮了。”满壮使劲搓着脸，粗糙的手和僵硬干燥的脸皮相互摩擦发出奇怪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啊，天快亮了。”

戴小萌向后缩了缩，目光低垂看向脚边，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虽然什么异状都没发生，但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终于，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淡淡的雾气漂浮在地面上，盖住了脚踝，越来越浓，渐渐的弥漫到了小腿，快要袭上膝盖。

这是沼泽特有的雾吗？

在大荒山那么些天，戴小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雾，犹如实质紧紧包裹着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双腿居然无法动弹了。

“满壮，你能动吗？”她急忙看向满壮，却惊讶的发现满壮不见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不仅仅是满壮，四周的景物居然全都不见了，全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她仅能看见自己膝盖以上部分。

“满壮，你在吗？”

看不见总不会也听不见吧，戴小萌连忙大声喊满壮，可是依然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的动静传回来，浓雾仿佛会吸收声音，她连自己的喊声都觉得距离遥远，好像她的耳朵和嘴巴分开了。

脑袋也开始有些昏沉，一夜未睡的困意突然袭来，要不是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戴小萌恐怕已经睡着了，可即便是这样，她的眼皮也快要撑不住，每次强行撑开到闭上的时间越来越短，短到她快要记不得要睁开眼睛了。

“小萌，小萌，小萌……”

焦急的声声呼唤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声音不大却听得很清楚，将昏昏欲睡的戴小萌从困境中唤醒。

“田衡聪？”

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怎么可能，她在大荒山深处怎么可能听见他的声音，难道是幻觉？

奇怪大雾让她精神错乱了？

还是身体的本能让她感知到危险，促使她听到田衡聪的声音来产生求生的欲望？

脑子越来越乱，田衡聪的声音却没有半刻停息，依然一声一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小萌，小萌，小萌……

会不会喊点别的？

只喊名字有用吗？有本事跳出来让我看看？

戴小萌突然愤怒了，眼前除了白雾还是白雾，耳朵里除了小萌还是小萌，她伸出手猛地朝前抓去，声音无法抓住，她就想看看，白雾到了手里是个什么模样。

一抹血红瞬间闪现，她的指甲不小心将掌心抓出一道伤口，手掌的刺痛让她的脑子短暂清醒了片刻，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雾有大问题。

有大问题的雾。

这件事她曾经听说过，再次陷入混乱的脑子想不起具体内容，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拿出一颗灵丹吞下，这不是解药，而是一颗吃下去会很痛苦的药，她需要用它保持清醒，因为，遇见有大问题的雾，是一件徘徊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大机缘。

“田衡聪，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身体的痛苦让戴小萌的脑子保持住了清醒，她开始进行尝试，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需要看她的努力。

“小萌，小萌，小萌……”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声渐渐变大，由远及近，好像就在不远处的山谷，声音有些发瓮带着点回音。

“田衡聪，你一个人吗？”

脑中极力想象着田衡聪的模样，想象着他身处的位置，想着他此时正在做着什么，想象着和他面对面的谈话，想象着以前他们曾经远距离沟通的情景，戴小萌在心中拼命呼唤着田衡聪的名字。

“小萌？”

焦急的呼唤声依旧，只是语气有些不同，很细微，但戴小萌察觉到了。

“田衡聪？”

“小萌？？”

“田衡聪。”

“小萌？？？”

“听见就喊师傅的名字。”

焦急变成迟疑，戴小萌惊喜交加，连忙稳定心神竖起耳朵静静等待着。

“小萌……”

听到的回音让戴小萌一秒钟爆发了，“除了小萌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

“不会。”

她愣住了，眼泪水夺眶而出。

“小萌，你在哪里？”

“别哭，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小萌，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