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感觉一阵古怪。

对面的少年，看着年轻不过二十上下模样，然而在他这前辈面前却是淡然自若，透出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质。

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他裘某人混迹江湖几十年，也不是没见过这般天纵奇才的少年英杰。

最为古怪的是，那少年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与他关系错综复杂难言一般……

沉默片刻，裘千仞不耐，开口问道：“阁下便是大理段皇爷门下，唤作周念通？可有凭证？”

不认识自己，看样子眼前这人果然是正主，不是裘千丈假冒的！

周念通微微一笑，一指点出，只听“呲”的一声，近一丈外的一束火把直接被打灭，只留星星点点的火星飘落。

嗯，第三品的一阳指，论威力也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

裘千仞却是倒吸了一口气，他眼光老辣，自然看得出这一招的不凡，尤其是在一丈之远施展便有如此威力，若是近些……

想到这里，他脸上带笑，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一阳指，小兄弟确实是大理段皇爷的高徒！在下裘千仞，虽然与周小兄弟未曾见过面，不过当年舍妹曾蒙小兄弟相救，咱们原本应该好好亲近亲近！”

见对面态度尚好，周念通也带上了笑容：“好说，好说！裘帮主，晚辈不请自来，却是叨扰了……”

双方心照不宣聊着客气的废话，周念通当然是有目的前来找事，裘千仞也没表现出任何对周念通的亲近感激之意，彼此间都怀着戒心。

周念通忽道：“敢问裘帮主，今日除我之外，是否还有人上山拜访，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裘千仞收敛起笑容，道：“倒是有两个小贼，跟周小兄弟说得不差，可惜他们可不是堂堂正正拜山，而是潜进我铁掌帮意图不轨！现如今，他们更闯进了我铁掌帮圣地，此罪不小！”

“哎呀，那可不是误会了！”周念通笑道：“那两人是我义弟义妹，小孩子嘛，顽皮得很，想是跟裘帮主开个玩笑而已，大家自己人，没必要那么认真！依我看，不如把他们放出来，我给说和说和，笑笑就过去了，如何？”

“哼哼！”裘千仞冷笑一声：“周念通，你也不用遮掩，莫非把我当孩子戏耍吗？那两人名叫郭靖、黄蓉，日前在君山坏了我的大事，乃是本帮敌人，眼下又潜进本帮，老夫正好收拾了他们！你轻飘飘一句话便想叫我饶了他们，只怕是痴心妄想！”

周念通见状也不再装模作样，同样冷笑一声：“裘帮主，是非因果究竟如何，还要我掰开来细说吗？当日在君山，难道不是你带人意图搅乱丐帮君山大会，才招来我义弟义妹的反击？我更听闻，你已经公开投靠金国，可有此事？”

“半年前，东邪黄药师曾叫你大哥裘千丈给你带话，莫要做那汉奸之举，否则定然邀请北丐洪七公与我恩师南帝一同上铁掌山讨个说法，莫非你都忘了？”

此话一出，裘千仞顿时色变，咬牙怒道：“臭小子，莫要拿五绝来压我！老夫难道便怕了他们不成？”

……

裘千仞自幼好强，心高气傲，武功上也是如此，当年华山论剑之时，王重阳邀请他参与，裘千仞却因铁掌功夫未成，自知非王重阳对手，心想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既然当不了天下第一，何必自取其辱？竟然拒绝了。

谁知事后得知，参加华山论剑的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段智兴四人，虽然没能得到天下第一，却凭此次比武，得到了中原五绝的名头，这下裘老儿肠子都悔青了！

虽然这二十几年来，他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也与五绝并称，被誉为不逊色于五绝的绝顶高手，但名声终究是打了个折，就好比文人赶考时得个“同进士出身”，实际上却始终比不得“进士出身”一样，要被压一辈子！

此次听闻周念通竟用五绝名号来压他，裘千仞顿时大怒，基本的客气也顾不得了。

只听他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来此就是为了救那两人吗？哼哼，只怕迟了！那黄蓉被我打伤，郭靖背着她逃进我铁掌帮圣地，以为便无事了？我下山迎接你之前，已经命手下放火烧山，叫那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周念通闻言大惊，抬头望去，只见山腰上果然腾起无数火光，逐渐朝着山顶蔓延，渐成星火燎原之势。

“你好大胆！”周念通怒火攻心，身形一晃便急冲而出，一记一阳指径直朝着裘千仞点去。

裘千仞早有准备，铁掌推出，已经拦在一阳指攻击路线上。

哪知周念通虚晃一招，刹那间由指变拳，空明拳与铁掌相碰，叫其蓄积的强大力道空空荡荡，全不着力。

裘千仞刚一愣神，心道古怪，便又感觉到一股浩大阳刚之力铺天盖地而来，急忙凝神抵挡，刚挡住一波还没喘口气，就见对方另一只手呈掌状打来，只得再次招架，哪知这一次却又是空空荡荡的感觉，叫他难受不已，紧接着下面又一脚快速踢来……

如此再三，裘千仞只觉得对方招数虚实不定，千变万化，拳、掌、指、脚纷至沓来；更兼其四肢竟可违反一般人习惯那样分进合击，配合无间，叫他仿佛面对好几个对手一般眼花缭乱，数十招下来，竟然疲于招架，无暇反击，场面极为难看。

周念通曾经与铁掌莲花裘千尺切磋过，对铁掌功夫有一定了解，知道这门功夫收发由心，掌力锋锐无匹，实是十分厉害的武学，对战裘千仞时自然留心，利用一阳指、空明拳、全真掌法与旋风扫叶腿的快速变换，处处抢占先手，掌控节奏，叫裘千仞一时之间难以发挥真正武力。

又过数十招，裘千仞越打越是憋屈，终于忍不住施展轻功要暂且退避，重整旗鼓。

当真不愧铁掌水上漂的美誉，明明是身处紧张的对战之中，裘千仞整个人却仿佛青烟一般飘出圈子，全不带半点烟火气，叫一帮见帮主似乎落入下风、紧张不已的铁掌帮众俱是大声叫好。

裘千仞也忍不住略有自得之意，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哪知周念通如影随形，竟然紧跟而来，整个人与他只在咫尺之间！

任裘大帮主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此刻也是大吃一惊，急忙再次纵身后退，严阵以待。

哪知周念通却是毫不停留，直接冲过裘千仞两次后退露出来的缺口，穿过人群，一溜烟朝山上奔去！

“……”裘千仞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老江湖居然被个毛头小子耍了，顿时大怒，喊了声“追”，便带着手下追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