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军的体育馆一片狼藉，里面没有一个人在，倒是毛巾跟水壶齐飞，篮球跟护腕共卧，更有甚者把运动饮料打翻在地，边上就扔了块擦到一半的抹布。

“这都干什么呢？要造反了啊！”

小凑嘉禾有点抓狂，她不过是在去保健室前想先过来跟监督打声招呼，结果人都没了不说，还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

“……啊啊麻烦死了！”

可她偏偏是个见不得这些的人，再懊恼也是袖管一捞把残局收拾干净，还好她也就一只手被烫伤了。

最后，小凑嘉禾用了十来分钟才把地板彻底擦干净，要知道这种黏腻的含糖饮料没有擦干净之后绝对是一踩一脚粘黏。

她拎着洗抹布的水桶准备拿出去倒了，结果错估了它的重量和自己手指上烫伤的程度，水桶里的水在她没走几步后就开始打晃个不停，眼看着就要翻了。

就在这个是胡边上伸过了一只手帮她牢牢托住了水桶，松了口气的陌生男声紧接着响起——

“真是危险呐。”

小凑嘉禾也跟着呼出口气，转头要道谢时发现出手帮自己的是个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挺和善，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一看就是哪儿的领导。

“你可得小心点啊，小姑娘。”他主动帮着小凑嘉禾提起了水桶，含笑说道，“怎么都不找个男生帮帮你？”

“他们人正好不在，而且这次没拿稳纯属意外啦。”小凑嘉禾其实想说自己这结实的双臂完全不需要男生帮忙，但鉴于刚才真的是差点翻了水桶，她还是选择了些正常的原因，免得吓坏了领导人。

“哦？他们去哪儿了？”

“应该在第一体育馆，听说是白金监督来了，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小凑嘉禾光是想想二军那人仰马翻的画面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刚才路过的青峰大辉，她都能从那黝黑的脸上看出了点儿惨绿，真是可悲可叹。

“哈哈哈哈，我能想象他们的样子。”中年男人忽然笑出了声，特别高兴的样子，他把水桶提了提，又对小凑嘉禾说道，“你还是快去保健室看看你的手吧，我看你红了一片伤得不轻。至于这桶水我来帮你倒，不过记得等下去一军体育馆报道，不然被白金监督看到，你可就惨喽。”

“……看来白金监督是真的很吓人。”小凑嘉禾抱胸一抖，听起来这领导人跟那位监督还是旧相识，她可必须得把这话听进去，“那我先走了，谢谢老师！”

“去吧去吧。”白金耕造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在得到一个感谢的回应后，那个刚还在同自己说话的少女就一溜烟跑没影了，他为她的速度稍显惊讶，“跑得还真快呢。”

不过在这之后——

“我是不是该去好好安慰下那些吓坏了的孩子们。”

白金耕造提起水桶好笑地走出了二军体育馆。

*

经过保健老师的检查，小凑嘉禾的烫伤没什么大碍，就是要抹上几天药膏，万一起泡了尽量不要去弄破，再注意下伤口的卫生就可以了。

所以她有以一阵旋风般的速度奔去了一军体育馆，恰好是真田监督在说话。她只好弯腰偷摸着溜了进去混到队伍里面，所幸除了站在她边上的几个人外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

她朝那几个人眨了眨眼，又看到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三森一夏，在确定对方仍来参加部活了后松了口气。然后摆正姿势做出认真听老大说话的姿势，当然也有偷偷观察白金监督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可惜失败了。

“我想你们心里都应该清楚，现在离全中预选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从现在开始练习会变得更加严酷，所有人要做好思想准备，好好努力。”真田监督站在队伍正前方，口气严肃认真，他的视线扫视了一遍帝光篮球部的全员后继续说道，“综于以上原因，从现在开始，练习将交给主监督指挥。”

话音刚落，小凑嘉禾再迟钝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每个人的脸色都绿得跟花椰菜似的，完全一副看到了炼狱的模样。

就连耐操如青峰大辉都从额头上滴下了一颗巨大的汗，跟边上紫原敦张大嘴放空自己的蠢样子有得一拼。

全场大概也只有她或者黑子哲也和黄濑凉太这种刚入篮球部不久的人没有get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好悄悄地跟离自己最近的内海亮咬耳朵：“喂，原来我们还有主监督的吗？”

内海亮抱胸抖了抖，像是刚从噩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当、当然有……啊，糟糕，我已经开始头昏了。”

小凑嘉禾不解地歪下脑袋，看样子这位主监督就是那位白金监督没跑了……不过，大家的反应似乎已经从受□□为绝望了。

黑子哲也眨了眨眼，他更多的是对这位监督的些许好奇：“请问……主监督是怎么样的人？”

“对哦，阿哲你还没有见过。”

“看来我得跟大家好好大声招呼了。”某个低沉又略含笑意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中年男人带着和善的笑容，他向那几个新加入篮球部的成员介绍起自己：“我就是主监督，白金耕造。”

“啊……”小凑嘉禾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可不就是刚才在她手滑的时候及时拎了把的那位好心西装大叔。

她就说在学校打扮得这么西装笔挺的绝对是个领导，自己这眼神真是好得没法夸了，不过自己刚才好像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大实话？还让领导帮自己倒了桶脏水。

她尴尬地扯了嘴角，正好对上白金耕造看过来的视线，立刻紧张地立正：“您好！！”

白金耕造眼底的笑意加深，却也仅是回应了一句：“你好。”

小凑嘉禾这才在大家的口中得知，身为总监督的白金耕造平时也会过来看大家练习，不过不会直接下场。如果他想要变更练习内容或者什么建议都会告诉真田监督，由他来全权负责。不过像到了现在全中这类重要比赛临近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亲自担任指导。

“至今为止大家都过得很悠闲，不过从现在开始就是真正的练习了。虽然强度会大大提升，但是不要担心。”白金耕造微笑地做着开场白，只是话语间一顿，笑容仿佛更加和善了，“年轻人不管训练强度多大都是死不了的。”

青峰大辉干干地扯起嘴角轻声对黑子哲也补充道：“总之就是严酷得跟鬼一样。”

“真田监督的训练内容跟他一比简直就是儿童套餐。”紫原敦的比喻永远是那么生动形象，一听就懂。

小凑嘉禾嘴角一抽，她大概明白了篮球部的人到底在恐惧些什么了。

“接下来还有个通知。”白金耕造将目光投向了队伍前排的红发少年，并叫道，“赤司。”

“是。”沉静如水的少年应了一声，然后从容地从队伍中走出站到了白金耕造的身边。

“虹村，一直以来辛苦你了。”白金耕造随后又对虹村修造点了点头。

队伍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轻微骚动，有一部分人在这句话后都听出了白金耕造的意思，只是仍有些人不动声色地选择了沉默，他们或许早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

“今天开始帝光的队长，由虹村更换为赤司征十郎。”

整个篮球部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在短短的几秒后又发出了阵阵异响。尤其是三年级的前辈，他们完全不能信服才二年级的赤司征十郎成为队长，哪怕他的才能有多么优秀。更不用说还是在这种全中前夕的关键时刻忽然提出要换队长的决定。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金耕造料到篮球部的人不会全部都信服才二年级就当上队长的赤司征十郎，但这无关他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扫了眼边上仍沉着冷静、不动声色的红发少年，这份气度就足以证明一切——他从不会看错人。

“我也理解三年生的心情，但是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部的理念——一切都为了胜利。”

是的，一切都为了胜利。

啊，和赤司征十郎之前跟她说的那番话还真是一致，原来这就是帝光篮球部的理念。

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竞技类项目不追求胜利还能追求什么？

还能追求什么？

小凑嘉禾这么告诉自己，她混在人堆里才不发表意见，但视线也跟大多人一样停留在了前方那位新上任的队长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也同时看向了自己。

她的耳畔忽然响起了灰崎祥吾临走前的那句话——

“这世上不是只有好人的……真正的坏人和恐怖的人也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