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的时间，青峰大辉毫无意外地被白金耕造叫住了。他们单独坐在场下的休息区，于观众席仅是两个背影，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原本目光涣散的青峰大辉似乎又找回了什么。

宫城良田说青峰大辉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或许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天赋，一旦觉醒，其自身实力远高于同龄人后，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他很容易走进误区。

而这个时候，青峰大辉需要的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优秀监督来指导他，何为正确之路。

宫城良田又说，白金耕造恰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早年前他就名声在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优秀教练。

现在的青峰大辉是可以被拯救的。

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原本以为会被换下场的青峰大辉意外仍旧上场，毕竟他已经四犯了，再一次犯规就会被罚下场，这样的战略看起来确实非常冒险且令人费解。

而比起青峰大辉，另一人的出现更是让除帝光以外的所有人都震惊了，那就是看似非常不起眼的黑子哲也。

赤司征十郎曾说过，现在的帝光还不善于应对奇袭，所以黑子哲也身为第六人的实力才显得那么不可或缺。

之后的比赛也恰恰证明了赤司征十郎的话，黑子哲也稀薄的存在和诡谲的球路让对手措手不及，尤其是靠假摔的双胞胎二人组，更是完全被封杀了技能。

另一方面，在桃井五月强大的侦查能力下，双胞胎的背景资料也被获知，能完美掐准时间跟距离造成伪犯规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自小练习合气道，那是一种可以根据对手呼吸来改变力道并加以躲避的武术。

所以想要获得突破的关键就是一对一，索性打乱对手的呼吸用以打击磨死他们。

于是在暂时抛去所有忧愁跟思量后，青峰大辉的王牌实力跟黑子哲也的绝佳辅助似乎恢复了往昔，加之赤司征十郎由始至终的缜密布局和其他队友的稳扎稳打，帝光很快就重回了优势，轻松拿下第三节。

第四节开始，帝光拿黄濑凉太换下了青峰大辉以保存后者的体力，这一来就给镰田西一记精神打击，至此他们的节奏已经被全部打乱，毫无还手之力。

这场比赛……不，是这届全中的冠军已然有了结果。

“比赛终了——！！”

随着裁判哨声的响起，广播公布了振奋人心的赛果——

“帝光获胜！！并且达成全中二连霸！！”

赢了……赢了！

小凑嘉禾激动地跳了起来，两颊因为情绪的高昂变得红扑扑的，甚至想抱住边上的人开始转圈圈，直到她发现离自己最近的是面色铁青的灰崎祥吾。

是的，他们做到了，奇迹的世代用这场比赛告诉所有人，他们并非浪得虚名，这个时代属于他们。

全场都沸腾了，欢呼声不绝于耳，高喊“帝光”之名的观众声浪阵阵袭来，要不是有现场保安的阻止，看台上的人大概早就想跳下来了。

当然这种时候，也总有与欢腾的现场完全格格不入的人存在。

“嘁，真是无聊透顶的比赛。”灰崎祥吾不爽地踹了脚前面的墙，对他而言，看着帝光怎么输才是这场球赛唯一能取悦他的地方，“我先走了，真是多呆一会儿都觉得想吐。”

他双手抄在口袋里，最后瞥了眼底下的球场，以前这个地方也会自己的身影，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灰崎祥吾走得爽快，甚至一路用凶神恶煞的表情吓退了好几个挡着他去路的普通群众。

直到这个时候，小凑嘉禾才有机会问自家表叔：“所以……表叔你是特地带灰崎祥吾来看比赛的吗？”

“显然是的。”宫城良田摊摊手，看了眼灰崎祥吾离开的方向后继续说道，“每一个人的意志都是独立的，我不会去干涉他的决定，但是那臭小子要是不打篮球的话，还是蛮可惜的。”

“……是这样没错，但依现状来看，他不可能再回到篮球部了。”

“人生的际遇很奇妙，也没人规定一定要在帝光打球才有意义，而且……”说到此处，宫城良田掩下眸子看向那些孩子，他们确实可以被称之为天才，这让他不由感慨时代的变化，“而且依他的性格，留下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诶？”小凑嘉禾有些不解、

“没什么。”宫城良田摇摇头，转而指了指不远处的内海亮他们，“你确定不快去跟你的篮球小伙伴们一起下去吗？他们好像在等你的样子。”

“呀！我这就去！”

宫城良田看着自家表侄女向一群少年一路小跑而去，背影熟悉又有点陌生。他们带着她冲到场上簇拥着获胜者，几个兴奋过头的就差没挂在他们身上。

只是有的人因获胜跟道贺的人打成一片，有的人带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沉稳坦然应对，有的人面色冷峻怅然若失，有的人独自走下场调整自己的状态，有的人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吃起了零食……

奖杯、鲜花、少年略显青涩的脸庞和获胜后各自不同的表现，在闪光灯下，这一切都被将被记录。

第98章 运动第九十八天。

如果将他们比作齿轮的话，直到此刻，他们都切合得很好，尽管其中一颗已经产生了裂痕，这或许也正是改变的开始，

宫城良田摘下鼻梁上的墨镜，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你们将面对的到底会是前进……还是退化呢？”

*

“今天大家都累了，本来想说等下一起去吃饭庆祝，但看起来只能改天了。”

白金耕造看到了首发队员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的疲惫，连续三天的比赛确实已经耗光了这些孩子不少精神和体力，显然无论是夸赞还是训导现在都是多说无益，所以——

“所以，最后我要说的话只有——恭喜，然后解散！”

白金监督这么简单粗暴的总结收尾非常受用，所有人都为之鼓掌叫好，而获胜的喜悦也慢慢降了些温，多数人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准备各自回家。

“呐呐，大家就这么回去了吗？！”黄濑凉太倒是挺不想这么快回去的，在首次在全中出赛并获得胜利的喜悦面前，生理上的劳累根本不算什么，“要不然一起去吃烤肉庆祝怎么样？！”

“我不去了，先走一步。”青峰大辉的拒绝简单干脆，甚至没等黄濑凉太耍赖就先一甩包转身离开。

“喂！小青峰！”

“我也先回去了。”黑子哲也是第二个离开的，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黑子！”黄濑凉太看看左又看看右，两人逐渐拉开的差距让他蹙起了眉头，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桃井五月笑得勉强：“我去看看青峰君，各位别忘了下周开始的集训。”

“怎么一个个都怪怪的？”黄濑凉太嘀咕了句。

“有时候神经大条也不一定是坏事。”绿间真太郎语气淡淡，推了推眼镜便径直离开了。

紫原敦大概是难得一见的站在黄濑凉太这边，不过他见晚饭十成十是没了着落，便也意兴阑珊地打着哈欠走了。

小凑嘉禾站在原地，她环顾了一圈，原本还在一起的几人走的走、散的散，看着他们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一时间升起了某些异样的感觉，却又始终说不上来。

“小凑？”

她愣了下，对上唤自己名字的赤发少年：“赤司同学。”

赤司征十郎笑得轻浅，礼貌且温和地询问道：“我家的车停在附近，刚才我问你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家？”

她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还有人在等我。”

“这样啊。”赤司征十郎点点头，并没有勉强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后又加深了笑意，“那还真是可惜了。”

“啊？”

“没什么，回家好好休息，下周见。”

“哦……再见。”

事实证明，小凑嘉禾永远读不懂自家神秘莫测的小队长在想些什么。

跟大家分开后，她在离场馆不远处的街口跟宫城良田和灰崎祥吾他们会合。一路上除了真情实感地聊了聊晚饭吃什么，就是宫城良田在用尽各种方法地往他免费大表侄子捅刀子，专挑他不爽的地方捅。

宫城良田说是不会干涉灰崎祥吾的决定，但仍旧用着自以为高明的激将法来刺激他，其实这只要是个明眼人就都看得出——

作为长辈亦或是前辈，宫城良田只是希望今后灰崎祥吾还能回来打篮球。

只可惜，灰崎祥吾不是，所以他的额头上的青筋蹦蹦乱跳，感觉下一秒就得彻底断了。

“啧，糟了。”宫城良田忽然停下了步子，嘴角无奈地抽了下，然后上上下下摸遍了所有的口袋，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地对两个晚辈说道，“我墨镜估计落在体育馆了，我回去找找。”

“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你们在这儿等我就行，很快就回来了。”

宫城良田回头一下就跑没影了，独留小凑嘉禾跟灰崎祥吾在街边面面相觑。

小凑嘉禾看了手机屏幕，时间还早，体育馆的工作人员肯定还在，想了想又对一声不吭的灰崎祥吾说道：“我们先去车站等表叔吧。”

就这样，小凑嘉禾跟灰崎祥吾就沉默地并排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她好几次偷偷往他那儿瞟，想说点什么但又没组织好语言，弄得这目光都变得飘忽不定。

“我耳朵可已经听累了。”最后还是灰崎祥吾受不了，头一转刚好捕捉到她又一次的偷瞄，嘴角扬起恶劣地说道，“当然，如果你是要跟我表白的话，我还是很乐意仔细听你说。”

小凑嘉禾眼角一跳，面无表情地回道，“没事，我就是脖子扭了。”

“需要我帮你掰回去吗？”

“不用。”

小凑嘉禾吃瘪，但看着他的背影，恍然间又跟之前他穿队服的样子重叠了，不管他从前的品行操守如何，但有一点宫城良田说得没错，灰崎祥吾不打篮球是很可惜的事。

所以明知道会被怼一脸，但她还是开口问了：“灰崎祥吾，你真的不会再打篮球了吗？”

“啊，谁知道呢？”

他没心没肺地应付了句，反正他再怎样也不可能再回帝光篮球部，但是篮球这种东西，他始终没有真正讨厌过。

“又或者，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就考虑回去打球？”

当然，这话丢出来，他也不过是得到了个巨大的白眼。

小凑嘉禾忽然觉得心好累，这跟灰崎祥吾的对话果然无法在同一频道进行，只好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倒是灰崎祥吾，看到她这反应，反而兴致昂扬了起来，步步紧跟地在她边上，还弯着腰在她跟前探下身子：“喂，小凑嘉禾，真的不考虑吗？”

“……”

“喂喂，像老子这样的，你要是错过了，可是会伤心难过一辈子的。”

“我说，灰崎祥吾你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吗？有你这么推销的吗？”

“你！”

“我怎么了？！”

日常互怼进行到一半，两人身后的马路上忽然驶过一辆车，她的话没能说完便怔在了原地，视线绕过灰崎祥女巫，她透过没有关上的车窗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是一个已经很久很久未见，却从来没有往过的身影。

比起思考更先行动的是身体，她朝向那辆车驶去的方向拼尽全力跑去，落在灰崎祥吾眼里就好像忽然发疯一样。

“喂，嘉禾！！”

只是她已经管不了其他，心底焦灼又害怕地大喊——

“等、等……”

风灌进了喉咙，嗓子就好像坏掉了一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四个轮子，刚才还能目光所及的车子就这么逐渐消失在了视野……

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来，那大概是她这辈子用过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地向那个方向跑过去，甚至没有注意路况和红灯，结果就是路口被台阶狠狠地绊了下，整个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疼，疼得膝盖骨都好像裂开了……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强忍着疼痛又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追上来的灰崎祥吾一把扯住。

“小凑嘉禾你他妈的要干嘛？！当街表演飞人还是要跟汽车赛跑？！”

他喘着粗气，怒火充斥整个胸腔，他用力地把小凑嘉禾摁在原地，可一大堆让他爆粗口的话都在看到她忽然的眼泪时愣住了，连手也跟着松开。

“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喂！你们倆干嘛啊？！”

宫城良田也匆匆地追了上来，他才找回墨镜回来，就看到两个人在大街上一言不合地就你追我跑起来，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他注意到了小凑嘉禾的腿上擦伤了好多处，有些都破皮流血了，快心疼死他了。

“嘉禾，你的腿……”

“表叔。”她打断了宫城良田的话，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我好像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么了？”

“我好像……看到妈妈了。”

“……”宫城良田心里咯噔了下，他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摆在小凑嘉客厅的相片在他脑海中闪过，“你是说……你看到抚子姐了？”

“嗯，她就在那辆车上。”她肯定地点点头。

事实上，如果小凑嘉禾能再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那或许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她所乘坐的轿车在不久前她也坐过，还在那个时候蠢白地评价过一看就非常值钱。

“……”

她抚上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没有注意到自家表叔神色的不自然，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的母亲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