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不打算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追着赶着要敲她几下，阿清赶紧往外逃窜，嘴上还直叨叨：“奴婢不提薛家少爷就是，再也不提薛家少爷了！哎呀！”

院子里好久没有这样开怀的笑声了，屋檐下的春柔笑看这一幕，分外温馨。

笑声翻出墙院，翡翠轩那边都能听到。

戚静姝被戚建家法伺候以后，身上还有藤条鞭打的痕迹，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听到那边传来的笑声实在不满。

“文娟！文娟！”她扬声唤几声。

碧沅走了，只好再提拔起来一个丫鬟，文娟年纪十七有余，做起事来干净利索，毫不拖沓，才几天时间就让戚静姝赏她为院中大丫鬟。

“二小姐，奴婢来了，有什么吩咐？”身影自听到传唤以后，急匆匆小跑进来，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情。

谁知戚静姝眼神怨恨瞪她一眼：“隔壁叫声都传进来了，没听到啊？关院子关门！去！”

文娟暗自腹诽，嘴上仍道：“好，奴婢这就去。”

跨出门前还能听到里面的抱怨，文娟默默叹气，生活真是不易。

*

六月初一，是萧景归来的日子。

由皇上亲自接风洗尘，率领金吾卫迎接，所有朝臣都来城门拜见。

声势浩大，场面壮观。

他只带领了一只军队回来，人数不多，却足以震慑世人。

引箭随身，手持画戟，一袭盔甲衬托出那飒飒英武的身姿骑于马上，虎目炯炯且有神，目视前方丝毫不为所动。

功臣归来，皇上金口，早有举国庆贺三日之言，定当如愿实现。

阿清借口去外置办物件，带着春柔围观到下午才回来。

提起白日淮安城中的热闹景象，让人赞不绝口。还有令人刮目相看的萧侯，他终于不是那个青涩的毛小子。

戚玉本来也想跟着一同出府看看热闹，事后想想还是算了，她跟萧景……左右不过是普通关系。

后天就是阿清出嫁的日子，她倒好，一点儿不关心，嫁妆什么的全是戚玉操持。

女孩子本应该在娘家出嫁，戚玉总不想亏待阿清，想好好给她体面，所以让她在戚家出嫁，提前也是允了她家中人的意见。

丁鸿送来的彩礼虽然不多，满满都是心意，还依着阿清的身高裁制了几套新衣。到底是他的心意，总不好回绝才是。

府上剩下不多的丫鬟都很羡慕她，更是在出了翠枝那样的事情以后，各自也都期盼着出府能所嫁良人。

良人……戚玉不知道怎样才算遇得良人，但她唯一清楚的一件事是，父亲绝非良人。

因着谢鸢有身孕，近来总要跑去摘星楼看看，青哥儿越渐大了，指着谢鸢肚子只道是弟弟，是弟弟，惹得大家一阵笑话。

都说小孩子说话灵，说不定肚中正是一位小少爷。

大赵妈妈说起青哥儿近况，吃饭吃的棒，读书读的棒，反正总挑不出来错。月轩的嘉哥儿也越渐大些，大人们说话也能听懂，只有菊园的雪丫头频频风寒，不见好转。

“不是没叫大夫瞧过，三更半夜的，连大夫都背着医药箱来来回回好几次。不知怎么的，五小姐总是不见好。”菊园那位主子讨论不得，只有说说五小姐，再怎么说是老爷的骨肉。

谢鸢母爱泛滥，想起肚中是个男孩，就忍不住给他做衣服做鞋子，整日在房中针针线线，补补缝缝。

至于戚建嘛，闭府不出，不是在永和堂陪老夫人说话，就是在菊园愁孩子。偶有空时，也会看看谢鸢和明姨娘。

两天一眨眼而过，东方刚刚露白，玉溪园里就开始忙活。

院内到处张灯结彩，一副新婚的气派。

阿清穿戴好嫁衣，顶着红盖头，静静等丁家人来迎接。

越是离吉时越近，气氛就越是煽情。

之前不觉得，直到眼睁睁看到阿清穿上嫁衣，看到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看到她即将出府的时候，才惊觉以后没有她服侍了。

戚玉转过身去默默抹了下眼眶，春柔瞧见了走到她身后宽慰拍拍。

那边何滨来通报，“丁家来人了！”

丁鸿骑着高大黑马，身后是接亲队伍，个个喜气洋洋，吹着锁啦打着铜鼓，好不热闹。

来到戚家侧门，只见他下马而来，身上背着大红花，脸上笑意满满，拱手对着门内朗声道：“丁鸿前来迎娶阿清，劳烦管家通报一声！”

哪里还需要通报？人已经等着了。

丁鸿进府来，那边戚玉已牵着阿清从玉溪园出来，碰面时脚步都停下了，蒙着盖头不知道情况的阿清哎呀一声，心里发急道：“怎么停下了？外面还在等我呢，快走呀！”

戚玉直捂嘴笑，一边松开她的手悄悄退到一旁。

这下阿清更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要冲动掀开盖头时，被一只手紧紧捂住。

那只手厚实而温暖，阿清顿时不再吭声，在里面羞红了脸。

“娘子，我来牵你。”

盖头里面半天才咕哝了一句：“好。”

戚玉听的直心里犯酸，哎呀呀呀！

丁鸿慢慢牵着她走，一步又一步，好不容易终于跨出戚家的门槛。戚玉跟在身后，想起多年来阿清对自己的照顾，倍感潸然。

那边就要上喜轿了，阿清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似乎还想说什么，思量之下又什么也没说。

丁鸿照顾她进去以后，对着戚玉端庄行拜别礼。

站在台阶上的戚玉像个老妈子一样微笑的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千万不能误了吉时。

就在喜轿准备离去的时候，戚玉一下子绷不住，三两步跑到车窗口去，撩开帘子对里面说话，声音不知怎么的也哽咽了：“阿清，你要好好过日子，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阿清掀起盖头一角，眼中也满是晶莹，咬着下唇重重应下：“小姐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

主仆一场，情深意重，就此各自生活。

戚玉颔首，任由春柔拉着回到府门前，亲眼看到丁鸿带走她的阿清。

嫁人就是女人第二段生活，戚玉希望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