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解尸语
作者:寒流大侠 | 分类:古言 | 字数:5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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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好哥哥
第73章好哥哥
徐胜男忽然觉得李弘这家伙也不算太蠢,虽然嫌疑人未必肯来,但把敌人拉到舞台上的亮处,总好过敌明我暗的劣势。
她简直有点想鼓掌叫好了。
可崔佑却连忙道:“这样万万不可,代王殿下,如此这般岂非成了靳柯刺秦,实在太危险了!”
代王咒骂道:“胆小鬼,什么靳柯刺秦,这明明是本王设下的鸿门宴,他们若不来,就是不给本王面子!”
段光也连连开口相劝,可李弘依然一意孤行,说道:“你们废话少说,本王主意已定,快些把宾客的名单拟出来吧!”
崔佑又说了几句此举甚是不妥的话,接着便无奈的汇报说:“第一次刺杀涉及到的嫌疑人新罗国世子的亲兄,刚好会于明日下榻鸿胪寺下辖的驿站。第二次诅咒所涉凶嫌柳无心姑娘也可请到,第三次刺杀的嫌犯乃是原代王府门客,今日已被缉拿归案,现正关押于大理寺监牢,可他声称自己不擅弓箭,绝不曾刺杀过您。”
“既然所有凶嫌都可赴宴,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给他们下帖。”李弘不耐道。
“代王殿下,还有一个人,小的不知当说不当说,您看是不是也将他请来,好做个见证,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段光俯身建议道。
“三次刺杀未遂的凶嫌已经齐了,不知代王您还疑心谁?”李弘不屑的看了崔佑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段光趾高气昂继续道:“小的说的可不是凶嫌,而是与代王殿下关系甚好的兄弟,请他来不过是做个见证,这人便是当今璐王殿下李贤。”
崔佑面露迟疑,又说了些似乎不妥的话,进而列举了几桩兄弟阋墙的惨祸,从重耳溪奇到秦朝扶苏,听得李弘和段光两耳生茧,李弘终于无奈的道:“好,我弟弟我亲自下帖,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滚,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滚”这一声怒吼震彻整个议事厅,仿佛从那已死的巨兽口中发出,段光横了崔佑一眼,崔佑则仿佛无知无觉,静静带了徐胜男从容见礼,便退下了。
一路无言,待回到屋内,关好了门窗,崔佑才轻轻对着徐胜男和小黑道:“你们两人方才表现不错。”
“我们根本一句话没说,完全没有存在感,这就叫表现不错?”徐胜男要憋屈死了。
“不说一句话,就是最好的表现,我当时生怕你说出案件的细小进展,当然,更怕你当场称赞李弘的决定。”崔佑欣慰的说道,那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抚摸她和小黑的头了!
“崔寺卿,我确实认为李弘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将所有凶嫌齐聚一堂,变暗为明,集中防范总比跟他们一个个打游击来的简单,不是吗?”
“自然是!”崔佑负手而立,回眸笑道。
“那你为什么如此反对?”
“因为这么做要冒很大的风险,这样的提议再英明,也绝不该由我来提出。”
“那李贤呢?你不是说他同时具备动机和能力吗?”
“他们是兄弟,皆是武后亲子,自古兄弟阋墙,夺嫡惨祸,最后纵算是弟兄两个和解了,输家的幕僚总要拿来杀几个祭天,咱们大理寺,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徐胜男恍然,小黑接着问:“那案件的进展为啥不说,搞得咱们真的很无能似的!”
“对呀,寻找杀死狂四娘的凶嫌,或许李弘也能帮上忙呢!”
崔佑的目光在二人面孔上略作停留,若有所思片刻,才道:“事情尚未有实质性进展,多说无益,倒是你们两个,怎么会幼稚至此?逞一时口舌之快,争一时得失算什么本事?最关键的是把事情办成,同时不要蠢兮兮的把自己白搭进去!”
后半句很明显,就是“为李弘这种人,不值得!”
被崔佑一通数落,徐胜男和小黑都面上微红,不知说什么才好。
崔佑深吸一口气,肃然道:“此案与过去几桩案子不一样,咱们务必谨慎,走错一步,就会掉脑袋,还可能累及大理寺和家人,甚至引发更大的变局……”他顿了一顿,面上罩上一层阴影,喃喃道:“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老百姓了。”
徐胜男和小黑只能怔怔听了,那时候确实无法感受到他话中深意,三人各自就寝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徐胜男起床后,发现小黑和崔佑都不在房内,当下便梳洗一新,想着摸摸王府的场地,毕竟明天就是代王举办‘鸿门宴’的日子。
她连着问了几个小厮和侍婢,这才慢慢向‘饕餮堂’方向走去,“饕餮堂”徐胜男默默诵念着宴会厅的名字,不由又起了奇怪的感觉,似乎代王府之中所有的亭台轩榭楼阁都被别处所见恢弘,连名字也都气得颇有王霸之气。
穿过一处水榭,绕过一个月洞,走到一处幽静的回廊边上,借着早上的柔光,她忽然发现廊边的房内映着一个奇怪的影子,定睛一看,竟似乎是一个人被倒着吊在梁上。
顿时热血上涌寒毛直竖,她想也不想,一把推开房门,眼前却并没有什么冤情悬案。
反而是一派优美灵动的奇景。
原来,自房梁上垂下的是一条碧色丝绦,一个身着菡萏色衣袍的男子正用双脚勾住丝绦,悬空倒立,手持一册书卷正看得认真。
“抱歉,我……我以为有人被绑住了,这才没有敲门,直接进来救人,请阁下见谅。”徐胜男躬身拱手致歉。
那丝绦上倒立的人身轻如燕,将书册合上,单手撑地,两只脚便轻悄悄的落在地上。脸上因为充血,比平时的苍白多了几分气色。
“徐寺正,好巧。”
声音空灵悦耳,不是卫子期是谁?
“原来是你,这是在练基本功吗?”
“是啊,一日不练便要生疏的。”卫子期盘腿坐在蒲团上,小心的将书册放在一边,他指着另一个蒲团向徐胜男示意落座。
她的眼睛却忍不住向书册看去,原来是《论语》,而册子中夹着的素笺上还密密麻麻写了好些字。
“怎么?很惊讶吗?一个贱籍的伶人又没有资格科考,何以对圣师之言手不释卷?”卫子期自嘲的轻笑一声,给徐胜男斟了一杯茶,放在二人面前的竹编矮几上。
徐胜男饮了一口茶,笑道:“人生在世,若做任何事都要求个目的,求个有用,那多无趣,喜欢书,便读,喜欢舞,便跳,这样多好!”
“徐公高估我了,贱婢读《论语》并非为着喜欢,而是为了教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你弟弟既然好学,怎么不给他请个先生,或是直接送他进书院岂不省事儿?”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伶人的弟弟,连老鼠也不如,伶人的弟弟,只配取悦他人,终生不能科考,先生们都是圣人高徒,怎可能屈尊教我弟弟呢?”卫子期依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她却似乎读到背后深重的无奈。
徐胜男听了,愣了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记得崔佑曾说过,抱怨眼下的情况毫无用处,于是她转而问:“我学业不精,却也粗读过《论语》,你若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同我说说。”
卫子期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一点情绪,他眼睛亮了亮,打开书册,指着《论语》中的一段话问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言必信,行必果’明明是句好话,怎么反倒成了小人了?”
“这句不怪你困惑,我初读的时候,也问过我爹爹。”说到这,徐胜男心中一痛,顿了顿,继续道:“这句话的重点在于‘硁硁然’,意思是浅薄的固执,圣人的意思是,说道一定做到,做任何事都坚持到底,这样不问是非的固执浅薄,不知变通,就成不了君子,而只能沦为凡人,不过也算第三等的士了。《论语》中的小人,并不都是指卑鄙之人,有时候也指粗鄙平凡的普通人。”
“原来如此,圣师的对小人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卫子期笑语,舔了舔毛笔尖儿,在素笺上记录起来。
“是啊,我常常想,自己毕生努力,能达到小人的标准就谢天谢地了!”徐胜男也跟着笑了。“子期,你可有想过请代王殿下帮帮令弟。”
“代王殿下说,你弟弟同你一样有何不好?吃最好的肉,喝最好的酒,穿最华丽的衣裳,何苦学那穷酸书生,十年寒窗,拼一辈子也未必买得起你一件衣裳!”卫子期仰躺在地上,喃喃说道:“是啊!有何不好呢?若读书是为了穿衣吃饭,我们现在就有了,所以究竟为何要读书呢?”
徐胜男望着他,只见他有翻过身,趴在地上,仔细翻阅起《论语》来,将许久以来积攒的问题,全部问了出来。
两人喝着茶谈谈说说,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
“你与代王是如何相识的?”卫子期个性温柔敏感,很能体恤他人,与代王刚好相反。
“代王,是我的救命恩人……”说话间,一个婢女敲门报说:“徐寺正在吗?崔寺卿有急事寻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