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生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之后，江瞳一颗心也塞回了肚子里，郎中长舒了一口气，深夜治病，光线昏暗，本就不好施针，再加上患者失血过多，若是救治不及时，恐难有回天之力。

不过好在患者也配合，而且看门外那人也是锦衣华士，不像是什么非分之人，郎中救完之后，从门内走出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送得及时，若是再晚一些时候，就是老夫也是回天乏术。”郎中拱拱手：“几位夤夜造访，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夫不会多问，但是，这钱……”

江瞳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些散碎银子递了过去，他也没有细看，约莫三五两的样子，郎中用手掂了掂：“等到明日一早，伤者伤势稳定之后，你们就可以移动伤者了，今晚，就先让他在这里休息吧。”

说着话，郎中递过来一个药方：“药房分两份，一份是外伤药，回去之后，要每日换敷料，避免沾水，另外一份是食材，都是一些增补气血的，你们若有余力，可以考虑安排伤者吃一点，对伤口有好处。”

江瞳接过两张药方，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胸口，随后长揖一礼后，转身回到马车上，此刻，江流儿正捂着小脸，在马车上发呆，见到大哥一脸阴沉的坐上来，有些畏惧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说罢，怎么回事？”江瞳虽然有些气闷，但还是得冷静下来，这里不是天水县，不是自己可以任由施为的地方，即便真的是想要和陈珏闹上一场，也得确保自家没有先犯错才行。

而事实上，这却是江瞳最担心的地方，以自己对江流儿的了解，这个小弟除了面对自己和父亲的时候，会有些害怕之外，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猴子，这一点，吴诚比自己还要了解，可见江流儿的“凶名在外”。

江流儿见大哥没有上来就斥责自己的意思，有些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缩在一起的大腿：“江生大哥没事吧？”

江瞳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这几日接连调查鬼师叔的案子，自己身心俱疲，再加上家里的事情，他其实一直都没有休息好，本以为这个案子即将水落石出，谁料，今晚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顿时把他原本的好心情搅得一团糟。

“你和吴大哥进了后台之后，戏园子也就差不多散了，当时我在马车里呆的有些无聊嘛，就，就下去溜达了一下……”江流儿说话之时，眼睛东瞄西看，有些心虚。

江瞳手扶额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样子：“继续说。”

江流儿咽了一口吐沫，继续道：“结果戏园子出来了陈家那个混蛋，看见咱们家的马车，主动过来，我当时没在，不知道那混蛋和江生大哥说了些什么，江生大哥有些生气，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江生大哥揍了那混蛋一拳！”

江流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说到兴起，一拳凌空捣下去，兴奋道：“嘿，江生大哥那一拳砸的特别准，我当时就看见那混蛋眼睛都青了，结果他就叫嚣着，让他家下人把江生大哥围起来了，我一看见势不妙，就赶紧上前，结果，我，我力气太小，没打过他……”

江瞳听完，表情微微一松，听江流儿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自己主动惹事，那就好，他思索了一下，确认道：“你认清那个找事的家伙了没？”

江流儿梗着脖子，怒道：“咋没看清，就是他们陈家的公子嘛，前年和大哥一起中的仕，好像现在在翰林院当编纂，据说表现不错，蒙皇上召见过几次，听爹爹在饭桌提起过，说是他继续走下去，混个二品伴读应该不成问题。”

“嗤！”江瞳嗤笑一声，别的不敢说，就陈珏那尿性，做太子伴读？且不说现在圣上没有太子，就是有，就凭他陈珏整日里喝酒闹事，出入青楼的品行？

江瞳摸了摸自己腰间无极的腰牌，看样子到时候少不得要让周幽在朝堂之上给陈家上上眼药了。

当年自己科举的时候，就给自己做手脚，虽然这件事江瞳一直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江瞳感觉，这就是他们暗箱操作的结果，因为当年负责科举的，就是陈家一派的人，虽然陈珏父亲为了避嫌，没有出面，但是那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又怎么不可能沆瀣一气呢。

“好了，你先在马车里休息一夜，明早我们接上江生大哥，就回家，这件事，我要好好和陈珏算一算。”

江瞳说着话，手掌不自觉的捏紧：“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二日，江瞳和江流儿就在马车里凑活了一夜，马车狭小，江流儿侧躺着，头枕着江瞳的大腿，睡得正酣，江瞳一手拄着脑袋，坐在马车上，就那么对付了一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才被药房开门的学徒给唤醒。

“这位小哥，那位病人醒了，吵着要见你呢！”学徒说道。

江瞳从昏沉沉的睡梦之中惊醒，一边将江流儿的脑袋从自己腿上搬下来，平放在马车座椅上，随后匆匆进了药房后院。

江生脸上大半都缠满了绷带，见到江瞳之后，江生厚厚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少爷……小的护主不力。”

江瞳掌心一竖：“昨夜的事，流儿都已经和我说了，和你无关，你行动方便嘛？行动方便我们先回家养伤，此事容后再议。”

江生默默点了点头，江瞳转头交代药房学徒给自己抓上药，随后就带着药赶紧回到了江府。

江家大小少爷一夜未归，这可急坏了陈氏和魏氏，两位夫人，一大早，就在侧门等候着，直到看见自家马车从晨雾之中缓缓驶来，才松了一口气。

但见江瞳架着马车，七拐八拐的停在了自家门口，陈氏讶然道：“瞳儿，怎么是你驾着马车回来了？江生呢？”

江瞳掀开马车帘子，裹着绷带的江生，怀里抱着还昏昏欲睡的江流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江瞳沉声道：“一言难尽，父亲醒来没有？我有要事要见父亲。”

魏氏被江瞳那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小小后退一步，有些害怕的往身后一指：“你父亲上朝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那我就去书房等他！”江瞳匆匆丢下一句话：“娘，二姨娘，以后和陈家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