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问过他为什么？可是他说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们就一直假装不认识，其实当初也是他叫我在网上想尽办法接近你，认你当师父……说跟着你有前途有人罩！”

叶微蓝转动杯子的手一顿，声线收紧，“所以……你并不知道他是谁？”

白述一脸迷惘的摇了摇头，“我是孤儿，是一个流浪汉照顾我长大，我从小就跟着他流浪，处处被欺负。后来流浪汉死了，我就遇到墨黎大哥，他一直暗中照顾我，可是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再后来就是他让我认你当师父。”

叶微蓝没说话，低垂着的眼帘遮挡住眸底的晦涩和复杂。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任何人坦白过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他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不愿走出来，不是因为他的过去，而是因为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守护白述。

白述和苏听雨对视，眼神询问：我师父怎么啦？

苏听雨似有若无的摇头，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叶微蓝想到墨黎背负的那些仇恨，心头百味杂陈，不知滋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听雨见她的神色不对，心头隐隐涌出不好的预感，嗓子有点干，刚拿起水杯准备倒水喝，耳边忽然响起干净又沉重的声音——

“墨黎，死了。”

——嘭！

苏听雨手中的杯子滑落，摔在地上，摔的支离破碎，掠起的眼眸呆呆的望着叶微蓝，“你，你说什么？”

声音一出就哽住了。

白述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激动的抓住叶微蓝的手臂，“师父，你说什么呢？你在开玩笑的是不是？墨黎大哥怎么会死？他的身手那么好……他……”

迎上叶微蓝深邃凝重的眸光，声音戛然而止，连抓着她的手臂的手也颓然垂落在身边。

白述缓缓低头，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这样？”

叶微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显然白述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自己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他的母亲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扭头的时候，眸光扫到苏听雨，怔住了。

苏听雨神色呆滞的望着她，眼睛里气雾氤氲，而脸上早已潮湿泛滥……

“听雨……”她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诧异，又顿住了。

苏听雨回过神来，慌忙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上全是温热的潮湿，眼睛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不断的有泪一滴一滴的滚落。

叶微蓝意识到什么，心头更加的难过了，弯腰拿起吧台下的威士忌，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

白述再次抬头时，眼睛已经涨红了，像只随时会发狂的小野兽，声音艰涩，“师父，墨黎大哥的遗体呢？”

叶微蓝深呼吸一口气，回答：“留在海底了。”

白述紧绷着下颚，转身一脚就踹翻了旁边的高脚椅，“是谁？是谁杀了墨黎大哥？我要去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扭头看向叶微蓝，涨满血丝的眼神里蓄满了水光。

叶微蓝，“墨黎已经亲手解决她了。”

白述一怔，随后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下子蹲到地上，低了下头，肩部肉眼可见的颤抖。

叶微蓝又灌了一口辛辣冰凉的威士忌，从高脚椅上下来，走到白述面前，弯腰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墨黎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答应他会照顾你！”

她的话音落地，白述的肩膀抽搐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在颤抖，隐约能听到他压抑的抽泣声。

墨黎既然选择不让他知道真相，叶微蓝自然也不愿意告诉他，那段黑暗沉重泯灭人性的过往和经历，就让白飞龙永远死在那个晚的鳄鱼潭里。

而此刻蹲在她面前像个孩子般哭泣的大男孩，只是白述，永远干净，永远心无阴霾。

……

白述哭了一个小时，又灌了整整一瓶威士忌，他酒量不好，醉的一塌糊涂。

叶微蓝把他扶到楼上的包厢休息，下来的时候看到苏听雨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她的脸色比白炽灯还要惨白，眼睛红肿，整个人像是丢了魂，死气沉沉。

叶微蓝走过去，在她的身边位置坐下，拿起剩下的半瓶酒又灌了一口，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听雨没看她，只是伸手摸着面前干净剔透的杯子，声音沙哑，“我不知道……”

最开始认识叶微蓝，也认识陆沉舟，她心里喜欢的是陆沉舟，但是叶微蓝和陆沉舟是一对，她自然是不会再对陆沉舟有什么想法，断了心底的念想。

再后来认识了墨黎，那个总是站在黑暗处沉默不语的男人，就好像是空气一样，只要他不出声，永远就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一开始她也没多在意过那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男人，后来是微蓝有意无意的提及墨黎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提的次数多了，她也会下意识的去看他的眼神，好像……是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墨黎对微蓝很好，好的会让人第一反应会觉得他心里喜欢的是微蓝。

她也曾经是这样认为的，是微蓝察觉错了，直到……那天晚上她工作太累了，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隐约中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拿了一件衣服盖在自己的身上。

她感觉到那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很久，甚至能感觉到他好像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很久，迟迟没落下来。

就在她诧异这个人想干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墙上的影子……

墙上的影子是男人的手轻轻地触摸在她脸上，哪怕只是投影在墙上模糊的线条。

她又垂眸看到玻璃杯上，反光隐约勾勒出男人冷峻的面容，削薄的唇瓣明显的往上翘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一时间又酸又涨又暖。

原来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自己的，将自己放在他心里最隐秘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妙。

后来，她的眼神总会不由自主的望向黑暗处……会忍不住猜测他究竟在不在那里，借着黑暗正大光明的凝视自己。

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拥有怎样的过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那样静谧无声的隐匿在黑暗里深情凝望却不肯走出黑暗一步。

她以为他只是不善表达，以为再等等他就会往前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