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想的一模一样，空荡荡的院子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敞开的门，墙壁上挂着的刀和人一起失踪，即使都知道，可心中仍不免酸痛。

她蹲在地上，第一次无助地把自己抱住，地上散落两串葡萄，每年葡萄第一批出来时，她都会买一些尝鲜，对酸酸甜甜的味道她无法抗拒。

今年不知为何竟然多买了一串，过了好久，她被一声猫叫唤醒，大白猫叼着一条鱼路过，“你又去那里偷得？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有时间就和小母猫约会。”

回应她的是两声猫叫，罢了，人都已经走了她还在留念一些什么？生活还是要继续，只不过又恢复成从前。

没有他的时候自己也很开心，短短几天时间只能在人生中留下一点痕迹。

房间外面还有散落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应当是要去洗衣服吧，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出来，另外一人的东西全部打包丢掉，东西不多，院子又变成以前的冷清。

大白猫在树下吃鱼，这是第四天，再过六天就能看到两个朋友，心情顿时又变得美好，只有她们才是最懂自己的人。

待大白猫吃完鱼，柳菲把它抱回隔壁，颠了颠重量，“你怎么又变重了，该不是染了色的橘猫？”

“奶奶，你家的猫给你送回来了！”

如果不把这只死猫送回去恐怕又要到房间里面睡，老奶奶一般都会把它抱在怀里做一些绣活，能制服这只大猫的也只有老奶奶。

“小菲啊，快进来吃点东西，今天初一，按照惯例今天是要吃花糕的。”

柳菲拿了两块花糕，不由笑到，她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惯例，都是老奶奶自己的惯例罢了，吃着糕点离开，心中想到，今天是初一啊。

每月初一她的确有事要做，比如去柳府拿一些属于自己应得的东西，她还没有被驱逐出族谱，按理来说没嫁人之前柳府都应该养着她，谁会嫌弃自己钱多不是？

敲来柳府大门，守门的一看是柳菲眼中露出厌恶，明面上柳菲依旧是柳府的大小姐，在所有人都以为家主会把她驱逐出柳府时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自己离开了。

家主对她没人看得清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每个月花销和其他小姐一样的待遇，当初有人克扣她的银钱被家主知道还重重责罚。

只有柳菲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母亲在临死之前写了一封信给他，大概是心中愧疚，对她的吃穿住行永远也少不了，反正柳府有钱，多养一个人也无所谓。

她和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大概只是陌生人罢了，而她从懂事开始，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父亲。

只要她不出柳府，基本上不会出事，除了一些恶心人的话，也习惯了，还有那些小伎俩也从未放在眼里。

柳府众人看她都走的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柳府还是和以前一样大，走着可真累，还没有她的小院子好。

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在一棵树下蹦蹦跳跳，她心想，现在的孩子是压力太大了吗，这个女孩她认识，作为柳府最小的一个姑娘，挂上了柳府的招牌，从小就要学习很多东西，还会有无数次考核。

当初她可没有这个待遇，不过也乐得轻松，比起那些榆木脑袋们写的诗书她更喜欢看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走过去，柳妹也发现她，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她避而不及，在众多兄弟姐妹当中柳妹这个姑娘是一个丫鬟抬上来的姨娘所生，也不太受宠。

平日里那姨娘见了自己就把柳妹抱得远远的，还从未有过交际，她走过女孩身边突然被拉住了衣摆，回头看，柳妹带着祈求，“大姐，可不可以帮人家拿一下风筝？”

嗯？不怕自己的吗？抬头看去，一个蝴蝶形状的风筝挂在树上，小小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拿的下来，拿出一张小纸人，像是有生命一样飞到树上，把风筝推下来。

柳妹捡起风筝开心地笑道，“谢谢大姐，大姐你真厉害！和娘亲说得一点也不样，大姐最好了！”

这就好了？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很单纯，她故意了冷着脸，冷冷说道，“我坏得很呢，离我远一点知道吗？”

柳妹没有被吓到，反而笑起来，“大姐最好了，比二姐他们都好！她们就知道欺负柳妹，才不会给我拿风筝。”

她也在柳府呆过一些日子，当然知道这里面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兄妹手足什么的都没有自己利益重要，柳妹若是没有她母亲恐怕前路未卜。

“柳妹！快过来！”

还不等柳菲逗她，姨娘的声音就传过来，焦急地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都说了多少次不要接近那个丧门星，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

“大姐才不是丧门星，大姐对柳妹可好了。”

柳菲收敛起捉弄孩子的心思，距离上次回来已经有一年了，当初大夫人认定了自己在外面活不到一年，索性把一年的钱都给了她。

柳府小姐的待遇一个月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花费一年，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来的。

第118章 我家那少司（五）

虽说有母亲的遗产，柳府给的足够她买符纸，不来拿岂不是浪费。

远远的就有一个丫鬟过来，柳菲可以看出她在强颜欢笑，想离自己近一点又忍不住远离，纠结的样子差点把柳菲逗笑。

今天的大夫人又是抽什么风了，还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大夫人不想见我？还是说派你把接下来的银钱给我？”

额……这让她怎么说呢，想到夫人的叮嘱脸上挂起不情愿的笑容，“大小姐说得哪里话，怎么能这样说夫人呢，夫人听闻大小姐回来早早备好茶水等着小姐您呢。”

“你家夫人有病？”

“……”

其实除了有病柳菲想不出任何一个理由，以前一心想把她置于死地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了本性，定是有古怪，今天不宜出门，“我还是回去算了。”

那丫鬟也顾不得什么晦气不晦气，一把手拉住柳菲往内宅里面拖，“大小姐，回都回来了，见夫人一面吧。”

只要把她带到大夫人面前，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于是乎……柳菲和大夫人大眼瞪小眼，站在她旁边的柳菁菁，准确来说是她的二妹还有柳府大少爷……这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定不是好药。

“给钱。”柳菲摊手，完全没有一丝不好意思，脸皮可以说是厚到了一定程度，“这次给我五年的吧。”

“傻孩子，你说得什么话。”大夫人上来就握住她的手，看似无比亲切，只是握着的手极力想要放开，碍于某种原因才不放手，柳菲淡然，“你想放就放吧，我不为难你，被一个老女人握住什么的。”

全场人都变了脸色，其中还有好几个夫人在场，众人掩嘴偷笑，在场所有人无不想离柳菲远远的，但是只有她才能让大夫人吃瘪。

奈何柳菲脸皮厚，打也不敢打，说也说不过，背后还有家主看着，大夫人不敢有半分逾矩，只能咬牙切齿，暗恨柳菲为什么回事那个女人的孩子。

她暂时脸上的尴尬，柳菁菁却按耐不住暴脾气，上前就要和柳菲争论，“你才是老女人呢！你全家都是老女人！”

“我记得，我也是柳家大小姐，你这样不是……”她没有说后面的话，柳菁菁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上一会见她还没有这么憨。

读书害人，读书害人啊，瞧瞧这孩子都成什么样了。

柳菁菁气极，被大夫人还有她哥哥拦住，“菁菁，冷静一点，你忘了之前和你说的吗？”

“呵。”柳菁菁这才罢手，一想到柳菲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今天就找放过你。”

只有柳菲好奇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今天进入到内院所有人都变得反常，“给钱吗？不给钱的话我明天再来。”

“给给给！”大夫人答应下来，并没有派人去取银钱，让柳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大夫人依旧满脸慈善，“你离开柳府有一年了吧，真是越长越漂亮，今天中午家主要回来，你们父女两个这么久没见了应该叙叙旧。”

叙旧？没开玩笑吧，和后院的大黄叙旧都比和那个男人叙旧来得现实，“还是算了。”

“来都来了，不然家主又该说我了。”

柳菲在众人一人一句的劝阻下还是留了下来……坐在一群人中央，第一次感到害怕，这些人今天集体吃错药了？

在饭桌上，柳菲很不自在，以前在柳府的时候她都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往往都是一个人，要么出去买，要么自己做，以至于她特别讨厌现在的氛围。

“柳菲，快尝尝这个，新来的大厨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柳菲嫌弃地把那块饭和菜扒拉开，“我不想吃你的口水。”

她十分不理解，和不熟的还很讨厌的人坐在一起，她不难受吗？当初大夫人可是狠了心要把她弄死，下毒都不止一次了。

柳安皱眉，他作为家主自然是坐在上位，离柳菲只有一个大夫人的距离，此时他满脸都是严肃，“柳菲，你怎么对大夫人的！论辈分你也应当叫她一声娘。”

本来柳菲兴致不大，现在索性放下筷子，也不给柳安好脸色，“她做我娘？你问她配不配？”

“你！”柳安是个极其有尊严的人，柳菲不给他面子就是丢了他的面子，“你别忘了，你姓什么！”

“姓柳的人多了，难不成全天下的姓柳的都是你们柳家的？”

大夫人看局势不妙，安抚柳安，这样闹下去她的计划不就要泡汤了？

“你们都别说了，你不吃的话我叫人给你换一碗，还有你，柳菲这么久才回来你怎么就给人家脸色看。”

柳安正在气头上，又见柳菲和她母亲三分相似的容貌，愤怒渐渐压下去，她和她母亲一样，做事不考虑后果。

吃完饭，柳安对柳菲说道，“一会儿你来书房。”

慢悠悠地把面前盘子里面的菜吃完了她也离开，跟着柳安来到书房，说实话，这里她从来没有开过，受宠的几个孩子都在这里受过柳安的指导，柳菁菁更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书房，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这间书房的味道和自己书房的味道大相庭径，一个是书香味，一个是厚重的，陈旧的味道。

“叫我来做什么？”

“我知道你之前和大夫人有矛盾，现在她对你也是不错，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过去呢？”

“你能放下过去吗？”柳菲犀利地问道，柳安和自己母亲的事她有听嬷嬷说过，当初柳安为了她，不纳妾，可见有多爱，再看现在的后院，几个夫人，几房姨娘一个不少。

如果他能放下过去，这些年恐怕早就让她自生自灭。

柳安愣住，回想起过往，严肃的脸骤然柔和许多，“你很像你母亲，这样的性子会吃许多亏。”

“比如被人陷害，到死的时候也含着恨吗？”

她是故意的，嬷嬷说过，她母亲在诞下她是是笑着离开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她不需要爱着一个不值得她爱的人，她的爱在死前全部寄托在自己身上。

虽然没见过母亲，可在那些，写给当初还未诞生的她的信里面，可以看出来她是多么温柔，多么伟大的一个女人。

这些柳安都不知道，此时他的愤怒无处发泄，当初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他也知道柳菲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刺激他。

她多像她的母亲，可她比她的母亲聪明许多，回首过往，已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走这条路，权利比女人更让人欲罢不能。

“我记得你从未见过我父亲？”

“从前叫过，懂事过后就没叫过了。”柳菲很诚实地说出来，丝毫不在意柳安的情绪，不值得。

柳安苦笑，“那你能叫我一声父亲吗？”

“可以啊。”柳菲无所谓，现在她倒是看开了，给了柳安希望的同时又给了他失望，“但是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