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漏洞，修复，错误。

这是她那次醉酒险些在浴缸里溺水的时候听到的八个字。

她一直以为这是她醉酒时的精神状态不佳，是自己脑子的胡思乱想。但结合陈左明的话，还有封辞的话，她突然升起一股极为不好的念头。

如果她就是那个错误，那个需要被修正或者修复的错误......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跗骨之蛆不停吞噬着禾棠的灵魂，让她无法逃脱。她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没让封辞看出什么。

*

陈左明死了。

在救护车上的癫狂表现，算得上是他最后的回光返照，人送到医院的当晚，就进了ICU。虽然封辞说过医院有全力抢救，但终究还是死了。

禾棠第二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好像老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但事实却是，陈左明确实是死掉了，也是这个时候，禾棠才知道，陈左明竟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平凡普通得像一粒灰尘，如非主动，根本引不起人的注意。

就像......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可陈左明带给她的恐惧，却又真实得让她害怕。

恍惚间，禾棠再次响起那个可怕的念头，那不敢触碰的八个字，莫名的，她好像发现了一层挡在面前的厚厚迷雾。

经过了3天的思想斗争，在一个深夜，禾棠打开家里浴室的浴缸水龙头，放了满满一缸水，用手机在旁边做了定时器。

在踏进浴缸之前，她想了想，给封辞打了个电话。

“你5分钟后给我电话，如果我没接，就让我哥来找我。”

电话那头，封辞不明所以，但禾棠不肯解释，封辞只好答应。

在最后一次准备后，禾棠抬脚迈进浴缸，在手机的倒计时中缓缓坐下，躺下，让水没过自己的腰腹，胸部，肩膀以及头顶。

在水下听周围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薄膜，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

禾棠屏气凝神，尽量放空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呼吸，肺部的空气被尽数消耗殆尽，但大脑仍然清晰无比，在窒息感快要将她吞没的时候，手机铃声乍起。

“呼——”

禾棠从水中坐起，接起封辞的电话。

“棠棠？”

“我在——”禾棠大口喘着粗气，想不通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难道那次真的是她的幻听。

“你怎么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没什么，做了个实验。”禾棠含糊其词。

封辞又询问了几次，禾棠都是敷衍了过，挂掉电话前，禾棠在想，上次是在封辞家里听到的声音，那她要不要去封辞的家里试试？

此番尝试无果后，禾棠的心情越来越焦躁，常常坐立不安，禾言看在眼里，偷偷和封辞联系，觉得应该让禾棠多和外面接触，不能整天呆在家里。

封辞先答应着，想了想，先前调查的玉佛像找到了，不过在渝城的一个退休老教师手中，他去取的话，正好可以带禾棠一起。

这样想着，封辞便联系了禾棠。

令他没想到的是，当晚，禾棠一身酒气的敲响了他的门。

“你喝酒了？”封辞又气又恼，禾棠的酒量差，酒品也差，关键是身体还没好完，心底默默把禾言问候了遍，暗道他是怎么照顾禾棠的。

禾棠没有回答他，径直冲向浴室，把浴缸的水龙头拧开。

“你干什么？”封辞紧跟着她，一脸担心，上次禾棠就差点把自己给洗没了，这次还来？

“嘘——”禾棠冲他摇了摇手指。

“禾棠？”封辞的声音带了些恼意，谁知禾棠却直接用嘴把他的嘴给堵上，还一路高歌猛进，让他成了被采撷的一方。

缠绵一吻结束，封辞被勾起燥意，禾棠却用手拉住他让他停在原地。

此时，浴缸的水已经蓄满。

禾棠关掉水龙头，抚上封辞的脸，在他唇边吐气：“2分钟后叫我，如果我没反应，直接拉我出水。”

说完，不管不顾的抬脚迈进浴缸，径直躺下。

封辞一脸茫然想要阻拦，被禾棠摇头制止，“记得，2分钟。”

她又重复了一遍，再次主动让水没入头顶。

封辞皱着眉一脸深思地看着全身没进浴缸的人，眼球动了又动，最终克制住想要把人捞出来的双手。

第一个三十秒。

禾棠没有听见任何想象中的声音。

第二个三十秒，也没有。

第三个三十秒，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困扰了她许久的八个字再度出现，而且更加清晰，连贯。

“核心怎么会出现漏洞？该死，竟然修复失败了，不行，这个错误必须得修正过来！”

是个模糊性别的声音，高高在上，缥缈虚无。

“这是什么？”

另一个不一样的声音突然出现，逐渐靠近，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突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脑海，他站在一片白雾中，几乎快要和白雾融为一体。

这个男人一出现，先前虚无缥缈的声音顷刻间不见踪迹。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禾棠看不真切，她努力想去看，拼命地眨眼，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转过神来，一下子瞬移到眼前。

“咳——咳——”

从水里出来，禾棠用剧烈的咳嗽声结束了这场“梦呓”之旅，封辞抱着她给她顺气。

下一秒，禾棠紧紧抱住了封辞，开始无声的流泪。

那个糟糕的念头，成真了。

如她所见，如她所料，错误显而易见。

那这一切算什么？系统的BUG？她又算什么？一串代码？一个活在别人脑中的虚幻？

不对！她明明有心跳，有感觉，有感情，还有封辞！

更令她害怕的是，最后一眼看到的人。

那是张她见过的脸，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幻莫测，让她愈发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棠棠？”

封辞在他耳边轻声唤。

禾棠扬起头，浴缸里和水和她的泪水交织在脸上，根本分不清，她伸手抚摸封辞的脸，一点一点，从眉骨滑到鼻梁，再到嘴唇。

“棠棠你先出来，把湿衣服换掉。”

禾棠看着封辞，突然生出极度的恐慌，似乎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听到声音，下意识地顺从，呆呆地伸手开始解身上的扣子。

“你干什么？！”封辞抓住了她的手。

禾棠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而后笑了一声，扑上去吻住了她的爱人，她真实的爱人，咸咸的泪水从眼尾滑落，落到两人紧密相贴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