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蒋杲阳虽然设想过很多状况，但绝对没想到会演变成这般模样，后悔不迭。

他叫来出租车，先把孙琴送去医院。

孙琴挣扎着，哭求道：“蒋大哥，劝劝你闺女，不能报警啊，否则我就不去医院，死了算了。”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嗯，我就知道，你是明事理的，谢谢蒋大哥！”

连雨在一旁催促道：“妈，快上车吧，这血还在流着呢。”

孙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而是恳求道：“你也别怪你爸，他就是这样的人，习惯了就好。”

“这种事都能习惯？”连雨一惊，但见孙琴乞求的眼神和坚毅的表情，就妥协了，劝道“先去医院把伤治好，这事儿以后再说。”

连雨想，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孙琴逆来顺受半辈子，现在给她讲法律、强调维权、抵制家暴什么的为时已晚。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既陌生又奇怪。而且，她虽然软弱，但性子中又有一股子拧劲，也有自己的小算计，比如现在以自己的伤势来要挟女儿答应她的要求。

孙琴见连雨的态度软了下来，就感激地笑了下，充满希望地说：“以后有你在，你爸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看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你答应我，不要怪他了，好吗？”

连雨哪有时间和她玩这些小花招，于是手上用力，直接把人驾进车里。

孙琴本想软磨，没想到连雨会硬来，立刻没了主意，乖乖坐在车里。

连青山、陈咏梅为连雨和方觉捏把汗，竟然是这样的亲生父母，以后他们该怎么办呀？

而且不放心连雨一个人去医院，就打车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

蒋杲阳又叫来两辆出租车，把已经烂醉如泥的陆西、陆风送去一家宾馆，方觉和月凤兰、方万里陪护着。

月凤兰喝多了酒，虽然没有大醉，但也全身发热，而且对于这种复杂的场面见多识广、处乱不惊，撸起了袖子，热心而又从容地应付。

方万里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这一切，莫名地窃喜，这个陆西丢人丢到家了，终于遇到一个比自己还没本事的男人，心理上占了上风。

方觉则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想着，这以后怎么相处哦。

蒋杲阳安排好这一切后，结了账，客客气气地给经理道个歉，才和蒋闹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事情就简单了，蒋杲阳早就打电话让人安排好了，他回去就是看望下孙琴的伤势，见无大碍就顺便回到办公室，处理点自己的事情。

连雨去办公室给蒋杲阳道谢，蒋闹也在。

蒋闹看上去情绪很不好，她早忘了看笑话的事，气得七窍生烟，她不仅生陆西的气，更生孙琴的气。

“闹闹，你今天很勇敢，我们都很佩服你！”连雨夸赞道。

连雨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从天而降的父母，本身没有多少感情，也没必要为他们做的任何事动感情，顺其自然最好。

但看到孙琴被打，恻隐之心汹涌，很是心疼。又看蒋闹为孙琴伸张正义，更觉得自己不该无动于衷。所以，连雨很感激蒋闹能仗义出手。

“那孙琴就是个白眼狼，我这样帮她，还反咬我一口。我真是多管闲事。”

说着，蒋闹委屈地哭了起来，在爸爸面前，她才不故作坚强。

“闹闹，你做的是对的，不要管别人怎么想。”连雨安慰道。

蒋杲阳看蒋闹像孩子一样的哭，却笑了，爱怜地提醒道：“只是以后不要随便动手打人，于情于理于法，都是你理亏。”

蒋闹哪管这些，哭得更大声了：“她是个受虐狂吗？被家暴了，还死心塌地地护着施暴的人？这样被打死也是活该。”

连雨解释道：“这也许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我以前做记者时，到农村采访，接触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长期被家暴，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种人？简直是心理变态！”蒋闹渐渐恢复理智，觉得在连雨面前示弱实在不堪，立马找突破点反击，叹气道，“连雨姐，我真的好同情你，本来好好的，却遇到这样的父母，以后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吧。”

“你的心也太大了，我是看不下去，我的亲生父母要是这样，我绝对不会搭理他们的。”

“这个妈妈太可怜了，我想帮帮她，但也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来吧。”连雨心想，即使是陌生人，也该为她做点什么，何况还是亲生母亲，一定要帮她摆脱陆西的暴力，特别是精神上的控制。

“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蒋闹对孙琴还是同情的，虽然对连雨充满嫉妒，但要帮助孙琴这一点还是一致的。

但是，蒋闹绝对想不到，她已经彻底得罪了陆西，而且日后陆西一家人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与不堪，今晚只是先上了一道开胃菜。

…………

子夜，孙琴经过包扎处理后，静静地睡着了。

陈咏梅因为身体不好，也被安顿睡下了。

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连雨和连青山坐在长椅上，没有任何睡意。

但是，连青山平时很少说话，和连雨总有一种客气的疏离。连雨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就一直静静地陪着。

后来连青山开口了：“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

连雨看向父亲，满怀期待地叫了声：“爸。”

言下之意，你尽管说，女儿听着呢。

“关于你的身世，我想正式跟你道个歉，这是我们的错，不该瞒你这么多年。”

连雨泪水溢满眼眶，握住连青山的手哭道：“爸，这不是你的错，妈妈也没有错。你们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养育之恩，我一辈子不会忘，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按理说，我们应该像你蒋叔叔一样，在你18岁成人后就告诉你真相，而不是一直瞒着你。”

“情况不一样的，我非常理解母亲所做的一切。”

“你能理解，我很欣慰。那些年，我因为工作，一直离家万里，常年不回家，你母亲陈咏梅一人在家真的很不容易。”

“爸，我知道。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责怪妈妈，她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实属无奈。”

连青山低下了头，看得出，心情沉重，许久，才说出了一个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其实，你不是我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了。”

“啊？”

“我一直以为，你何叔才是你爸爸。”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