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煮好了水，送上两盖碗茶水来，刘牢之伸手示意，请孙无终喝茶。

孙无终学着刘牢之的样子，先用茶盖把浮沫和茶叶拨到一边去，用鼻子一吸，体会那香味，这才把嘴放在碗边，小口啜了一口。这茶闻着香气扑鼻，喝在嘴里香盈唇齿之间，煞是舒服。

“好茶！”孙无终赞道。孙无终好酒，对茶却没有研究，甚至根本没接触过。不过这茶的香气，让人四肢百骸无不舒爽，孙无终只感觉甚是受用，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刘牢之随口说了说刘氏制茶与时下茶叶的不同之处。孙无终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只是在心里面衡量得失。刘牢之任由他思考，也不打断。

过了好久，孙无终才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道坚了。这些荒地本来除了可以割草烧火，那是一无用处的。既然刘家愿意分享治理这些盐碱地的经验，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非要捣乱。只不过兹事体大，我们还是要回去跟族里的长辈们商议商议！”

不出刘牢之的意料，孙无终选择了妥协。

刚刚的比试让孙无终认清了现实，硬要动武自己这边是没有胜算的。即便既阳不是刘家的发展重点，刘家留在这里的人口，也足以自保。至于垦荒吗，有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刘家的田庄今年确实取得了丰收，孙无终也不怕无法说服族中的长辈们参与垦荒。

“这是应该的。如此大事，谁都要慎重处理！”刘牢之也不强求。

不过垦荒可不是用嘴说说就可以的，那是要付出很大成本的。一下子搞很大的动作，孙家肯定是无法承受的。不过，刘牢之倒是对此很有经验。

“可以采用芜湖垦荒的办法，大家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也不是一窝蜂的瞎干，而是按照做工的多少，由垦荒户付给工钱。如果排在前面的人家觉得自己花得钱太冤枉，那他们可以为后面的人家出工垦荒，再把钱给赚回来！”刘牢之对此倒是胸有成竹。

孙无终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甚是公平，免得排在前面的人家，在帮助后面的人家时，出工不出力。不过有些具体的做法，还得详细的跟刘牢之敲定。

“如此甚好！”孙无终点头道。

与芜湖垦荒不同的是，既阳这里垦荒的主体是大户，他们有一定的资本，而且本身就不缺耕牛和农具。虽然他们的农具在刘牢之看来简陋不堪，到底也是能用的。

刘牢之接着道：“我们这些人家，都是从徐、兖二州一路杀过来的。为了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祖辈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牺牲。晋陵郡往南，就是三吴地区，那里的良田多得是。但是朝中诸公，却不允许我们向南去，生怕我们这些人会去作乱！”

孙无终默然不语。他跟刘牢之初次见面，不愿意跟他谈论这些敏感的事情。

刘牢之见他不回应，也不意外，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在这晋陵郡这里扎了根，想要过好日子，除了出仕为官外，就只能把家里的产业做大，做个富家翁了！否则，子子孙孙，只能在这里受穷！”

孙无终点了点头：“道坚说得不错。这既阳县也好，晋陵县也好，都不缺土地，只不过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发出来而已。现在刘家肯牵头领着大家垦荒，以刘家的能力，相信三五年后，这一片地方一定会慢慢富庶起来的！到那时候，这里丝毫不比三吴差！”

刘牢之哈哈大笑：“好，好！还是无终想的远。这样，无终先回去，和家中的长辈商议商议。我呢，也从芜湖调一批人过来，详细地布置一下垦荒的细务。如果大家都同意，我们便在入秋后干起来！”

孙无终点头称是，便起身告辞。

刘牢之也不留他，起身把他送到门外，说道：“无终，我在既阳呆不了几天，有什么决定要尽早告诉我。”

“好！”孙无终抱拳道。

门外，见孙无终从里面出来，他的那些伙伴一下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孙无终摆了摆手，大声道：“刘家甚有诚意，要带着我们大家伙一起垦荒。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佃客偷走到刘家的事了！”

“一起垦荒？”众人心中满是疑问，这种大事可不是空口说说就行的。

就听孙无终道：“刘家的田庄你们都是见过了的。几年之后，你们各各都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田庄。咱们且先回去，跟族中的长辈们商议商议！”

孙无终这话说得透彻。真要大家都能和刘家一样垦荒种起地来，谁还会去阻止刘家垦荒呢！于是那些人不管是听明白的，还是没听明白的，都起身跟着孙无终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清闲了下来，刘衡跑过来对刘牢之道：“还是郎君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让他们回去了。小的磨破了嘴皮子，他们却就是不听，非要过来理论！”

刘牢之冷笑一声：“说到底他们肯回去，也不是我的话有道理，而是我们的拳头足够硬。否则你以为他们会耐下性子听我胡说八道？”

刘衡笑道：“郎君说得不错，用拳头讲道理，更能以理服人！”

孙乾在一旁插嘴道：“郎君，我们真要和他们一起垦荒？我看这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别到时候费力不讨好吧？”

刘牢之不以为意，真要挖到自己的墙角，自己也不是好相与的，他惋惜地道：“这些人都是些徐兖移民，被胡人追杀过来的，没有点硬气，早被人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了。不过啊，这些人跟我们一样，打小生活在江南，少经历战事。若垦荒成功啊，用不了多少年，只怕身上那点血性也就磨没了！”

刘衡听了，暗暗点头。他刘衡就是不愿意支持北伐的。便是北伐成功又能如何呢？难道大家真要抛弃江南的产业，重新回到北方去？

孙乾却没听懂了，追问道：“郎君这话却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