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鑫阁在小小的教堂里，度过了漫长的孤寂岁月。

往日的种种回忆，他早已想过无数次。对之前做的种种抉择，他都不后悔。

因此在向李青玄转述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就想是以一个毫无关联的第三者视角，将剧本上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但在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的李青玄，内心做不到齐鑫阁那般平静。

没有达到齐鑫阁的高度，无权评判他所做抉择的是非对错。层次不同，所看到的想到的关心的不在乎的东西，截然不同。

他是一位真正的圣职者。

无论是人类还是恶灵，我都要拯救。即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依旧无怨无悔。

“老前辈，有什么办法能让您和这颗星球脱离？”

齐鑫阁看着李青玄，靠在长椅椅背上淡然道：

“如果要回去的话，得让这颗星球重新焕发生机，将恶灵和黑雾的比例压下去甚至全部消失。我力量的抽离也是极为缓慢的过程。平衡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更何况我回去了未必也是什么好事。

听说这几千年的时间王城发展的非常不错。人一旦放松下来，就会开始追求权力产生内耗。就像我刚才说的，平衡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如果我回去，王城微妙的平衡就会被瞬间打破。

如果因为我回去，让希望的火种产生内耗，我宁可老死在这儿。”

李青玄沉默了。

齐鑫阁在这处空间里，是不可能知道王城的权力争夺。

他所说的话，和基诺议会长前几天对余点说的意思大致相同。

“来，跟我出去走走。”

不知道为什么齐鑫阁会突然要求出去，李青玄也并没有提出异议。

来到教堂外，齐鑫阁指着一株表皮暗红的树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给它取名叫【醉生梦死】。在我刚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见到过它。据我推测，这种树只有在星球灭亡的前夕才会大量生长。

等星球灭亡后，迅速枯萎凋零。

从一株幼苗，到现在你面前这般大小，只需要两天时间。”

“两天！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有的还不到一天就能长到这样。等【醉生梦死】成熟之后，它会开放出极度美艳的花朵。这种美丽是我用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美艳的外表下通常蕴藏着杀机。

这些娇艳的花朵会释放出有强烈麻醉性的花粉，让吸入的所有生命，包括恶灵产生幻觉。带来飘飘欲仙般的舒爽体验。

一旦吸入过一次，就会想要吸第二次，第三次。仅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是绝对无法截断。

然后……这个星球的生物就会在灭亡来临时，在美好的幻觉中成为过去的历史。”

李青玄听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醉生梦死。

这是恶魔带来的礼物。

虽然齐鑫阁并没有明说，却不难想象这颗星球灭亡前夕，是怎样一副群魔乱舞般的光景。

面对失控的恶灵和黑雾，幸存的人们却沉浸在花粉带来的快感中。凭借齐鑫阁一人之力，能成功抵挡灭亡才是怪事。

“对了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所有来访者施加痛苦么？

这是我对他们的筛选。这种痛苦恶灵无时无刻都在承受，而且他们将会面对诸如记忆丧失、意识混乱，最终无法自控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我把这称之为界限。

恶灵进阶能延缓界限的来临。恐怕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家伙，才能勉强摆脱界限的束缚。以一个还保存着自我意识，相对体面的姿态迎接最终虚无的到来。

啊话扯远了。

我施加痛苦，希望让这些圣职人员能亲身体会恶灵的痛苦，产生拯救恶灵的想法。然后我就可以把自己的成果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他们。

只可惜啊，他们没有一个人做到。

你愿意学么？学习最传统最古老的圣职？”

齐鑫阁老前辈要收自己为徒？

“可是老前辈，您也知道我不可能修炼出圣职的力量，永远成不了圣职者。”

“这不要紧。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手段去创造合适你的办法。我在这儿也可以给你力所能及的帮助。

是下一个愿意拯救恶灵的圣职人员先来，还是我这个老头子身体先撑不住，谁都不知道。”

“我答应您！”

得到李青玄肯定的回答，齐鑫阁老前辈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是源自内心的笑。

“哎呀让你笑话了。毕竟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来，在椅子上做好，放松身体不要有抵抗。”

一道金色流光没入李青玄大脑。

没有炸裂般的疼痛，李青玄反而感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睡意涌上。

坚持了两三秒，李青玄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嘶……”

李青玄缓缓从长椅上坐起。

没有不适感，大脑反而感觉到十分清凉，相当舒服。

若不是脑海里凭空多出的大量知识，李青玄还以为自己只是美美的睡了一觉而已。

齐鑫阁数千年的积累，怎是一下就能看完的。

只是简要地快速阅览了一遍，就已经花费了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

“你接受信息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要快太多，只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时间。看样子你的灵魂空间在之前已经有高人帮你初步开发巩固了。

这些信息你回去以后再慢慢梳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会出一些乱子。”

李青玄猛地一惊。

要是自己进入的时间破了记录，被人追问起来可就难以解释了。

带自己来教堂的杂草恶灵已经在门口等候，挥舞着自己纤细的枯草手臂示意他过来。

“多谢老前辈，我……”

李青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感谢就不用了。

如果我的研究成果对你有用，能将恶灵从痛苦中拯救，该道谢的是我这个老头子才对。”

在临走前，李青玄又转过身，对着齐鑫阁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只是为了授业，更是为了这样一个善良到被人骂做“圣父”的老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