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来了。

银辉遍撒。

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南云飞和七姑坐在小花园里，看着月亮慢慢升起。

春日的夜晚显得特别静谧。

夏虫和夜鸟都还没有出来。

唯有清风徐徐吹过。

七姑一直在无声哭泣。

南云飞本来还劝了几句，后来发现根本劝不住。

于是他也渐渐明白，七姑并不是在为他而哭。

他们背靠背坐着，各自怀着沉重的心事。

月亮没有顾及他们的心情，依然故我地升到了半空。

洛阳城的夜渐渐深了。

老百姓们都关门闭户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

偶尔有一队魔兵走过。

七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我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以后，就没有眼泪了。”

南云飞站起来，说道：“七姑，我该回客栈去了。”

月光下，七姑点点头，突然说了句：“谢谢你！”

南云飞愣了一下，问道：“何须言谢？”

七姑转身面向他，惨然一笑，说道：“南公子，我不管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很高兴，你能陪我一天！我知足了！即使死……也知足了！”

南云飞赶紧说道：“七姑，何出此言？”

七姑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和六叔做的事情，天理不容！我早就知道，总会有一天，会得到报应！我并不害怕报应，只是……算啦，说这些已经没必要了！半闲堂里的所有机密，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无怨无悔！”

南云飞心潮起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沉默着。

“南公子，如果你是来铲除叛徒的，我会很高兴！因为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我也煎熬得太久了！我和六叔，应该为过去所做的事承担责任，那些事……唉！”

七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触碰到了某些回忆。

南云飞无声的摇了摇头。

七姑继续说道：“今天，我把泪水流完了。从今往后，我就不会再流泪了！你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吗？一个人，只有死了，才会彻底不流眼泪！”

南云飞想要否认，可是，却又无从说起。

是的，七姑已经彻底明白了他此来的真实用意了。

按说，他现在就该除掉七姑。

因为现在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是……他下不去手！

面对一个推心置腹的女人，南云飞陡然生出了怜悯之心。

“七姑，你想多了，我只是奉我二叔之命，来这里搭建新的情报网络而已，并没有其他目的。”

南云飞故作轻松地说道。

七姑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黯淡说道：“好吧，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南云飞点头道：“我也当自己没听过。”

七姑惨然一笑，看了一眼月亮，说道：“既如此，我们就此分别吧！”

南云飞道：“好，我正要赶往东都客栈！”

说完，二人相互拱拱手，就分别了。

……

南云飞回到东都客栈。

迦叶小和尚正在房间里等他。

见到他之后，迦叶小和尚就立刻询问起了事情的进展情况。

南云飞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咕嘟咕嘟喝下去，然后才摇头说道：“分而歼之这个策略倒是不错。不过，我分不清谁是真情实意，谁是虚情假意！”

迦叶小和尚不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云飞说道：“我今天跟七姑一起在洛阳城里闲逛，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甚至连半闲堂地下情报站的机密也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

迦叶小和尚高兴道：“那不是很好吗？”

南云飞说道：“不！后来她还哭了，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我想，她大概已经明白我此来的目的了！”

“什么？”迦叶小和尚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你没有杀了她吗？”

南云飞摇摇头，轻声道：“我下不去手。”

迦叶小和尚叹息一声，懊恼道：“你知道你错过了多么好的机会吗？”

南云飞仰头看着屋顶，也长叹一声，说道：“我明白。”

迦叶小和尚说：“你不杀她，她就有可能将你的秘密透露出去！你说过，她已经猜到你此来的用意了！你放了她，等于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你明白吗？”

南云飞双手捂头，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可是……我不能下手！”

迦叶小和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想过没有，万一她将你们今晚的对话透露给六叔，那你的目的就彻底暴露了，你这次的任务，也就彻底失败了。你知道这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你知道洛阳城外那二十多万莽军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你传回去的消息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都明白！”南云飞将头深深埋在肘弯里，痛苦的说道：“我相信她不会将我们的对话透露出去的。”

“你为什么会相信她？”迦叶小和尚不解的问道，“她是个叛徒啊！”

南云飞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就凭她跟我说，她的眼泪流光了，以后再也不会流泪了！”

迦叶小和尚嗤笑了一声，说道：“大哥，这种话你也信啊？你怎么比我还幼稚啊？她是个叛徒，她在利用你的怜悯之心啊，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南云飞一把抓住迦叶小和尚的肩膀，说道：“你是和尚，你断绝七情六欲，你当然无法体会正常人的情感！我告诉你，她不会出卖我的！”

说完，南云飞就气呼呼的倒在床上，蒙头睡觉了。

只剩迦叶小和尚站在屋子中间，呆呆的看着摇曳不定的烛光。

……

第二天一早。

迦叶小和尚自觉的躲了起来，以防六叔突然袭击。

果然，六叔还跟前一天一样，突然闯了进来，检查南云飞的房间。

南云飞也跟前一天一样，继续抱怨六叔没有给他安排“节目”，让他白白等了一夜。

同时，他也在悄然观察六叔的态度，以此推测七姑有没有将昨晚的话告诉六叔。

虽然南云飞很相信七姑不会那么干，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才行。

而最好的确认办法，就是从六叔的态度中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