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扶起李青，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内心起伏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平静下来，对李青说道：

“你这是想要去哪儿啊？”

“素素出去很久了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想要去找她。”

“她……她回娘家了。”王衍说完，只觉得自己嘴里发苦，脑子发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青。但是，如果不告诉李青的话，他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李青眨了眨眼，随即垂下了眼帘。他看出了王衍脸上的尴尬，他也看出了王衍脸上的决绝。他知道东方素嫁给他是迫于无奈，但是他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可是瞧王衍的态度，似乎也并未放弃东方素。

王衍见李青神情闪烁，也猜到他大概在想什么。他在乎李青，李青就像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为了东方素，即便是李青，他也无法做到割爱。既然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件事情，不如现在坦白告知。

可是，王衍还没有来得及先开口，李青却抬起头抢先说道：

“太子殿下如此关心我夫妇二人，末将感激不尽。末将自知时日无多，只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爱妻共渡，还望殿下成全。”

王衍愣住了，李青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犹如当面指责他。王衍自知自己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来。怔了良久，王衍默默地拍了拍李青的肩膀说道：

“你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与你共享。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我却无法控制。你好生将养着，也别说什么丧气话，指不定还能有法子救治。”

李青苦笑了一下，垂下头说道：“殿下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妲己问比干，人若无心会怎样。比干答曰：人若无心便死。末将之心，唯系于爱妻，若她不在，末将便会无心。”

王衍叹了口气，拍了拍李青的肩膀，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李青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忽然一咬牙，再次喊道：“备马！”

※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过街市，直奔西市榆木坊的天道命相馆而去。

秦家小院的院门半掩着，坐在堂屋里的莫云杉等人听到屋外传来了马蹄声，都伸长了脖子朝外望去。

当李青冲进院子，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莫云杉惊呼一声跑了出去，小蝶和秦家二老也连忙跑到了院子里。

“李大哥！李大哥！”莫云杉惊呼着扑到李青身旁，迅速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秦老爹连忙拉住了一旁的枣红马，将它的缰绳拴在了树干上。

与此同时，东方素的房门猛然打开，东方素连忙跑到李青身旁，也顾不上问什么，七手八脚将李青抬进了她的卧房床榻上。

加帕尔迅速戴好了帷帽，捏了下东方素的手，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我先走了，抽空我还会来找你！”

也不等东方素回答，加帕尔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李青痛苦地眯起眼睛，瞧了一眼悄然离开的加帕尔。但是他不想去追究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东方素的手，艰难地说道：

“素素，你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该陪你一起回家的啊。”

东方素瞧出给他施加的修复术已经失去了效力，她深知此刻李青的伤是有多疼。

“是我不好，我想让你多休息会儿……好了，你先别说话了，我去找辆马车来，送你回去。”东方素连忙说道。

“不，不要……如果，你，和二老，不介意的话，我想，就住在这里。”李青艰难地说道。

东方素沉吟片刻，觉得也有道理。此时李青这个身体是经不起太多颠簸，让他暂时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一想还有马统领，总不能让太医们两边跑。无论怎么说，还是在太子府能够被照顾得更好。

想到这里，东方素向李青说明了自己的考量。

“不，我不要。反正我一时日无多，太医们折腾了这两日，也没有任何手段。为何不让我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李青说着，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东方素的手。

莫云杉垂下眼帘，拉着小蝶和秦家二老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东方素没有松开李青的手，笑着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看到东方素点头答应，李青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他很想知道刚才从东方素房间里出去的那个人是谁，虽然他很想知道东方素对于王衍是怎么看待的，但是他终究没能问出口。其实也不必问，如果她想要告诉自己，自然会说，否则就算问了，看着她为难也是徒增烦恼。

“李大哥，你现在觉得如何了？要不，我去把太医请来。”东方素说着，就想要往外走。

“不，素素，不要。哪儿都别去，陪着我。我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被人摆弄。我不需要那些虚无的希望，此生，能够与你携手，我已经死而无憾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背对着窗户，满头的银丝，让我错以为是一名老妪。”

“那你看到我的脸的时候呢？”

“嗯，很美，但是，那时候，我只是对你心存感激。你居然能够收留一个素未谋面的受伤的刺客，还赠药给我。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呢？再之后，在安榕城再次相见，你又将我从大街上捡回来。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所以后来才想要去救你。

可惜，我能力有限，没有办法照顾你。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你一生的安康快乐。然而，现在，我自知时日无多，我真的想要自私一点。我想要请你，在我这最后的日子里，能够和你一起渡过。”

李青艰难地说着，每吐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东方素想要安慰他，转念一想，苍白的安慰之词的确没有任何意义。

“嗯，好，我答应你，我会陪着你。”东方素说道。

李青灿然一笑，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儿为自己命不久矣而感到高兴。因为，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这般陪伴这自己呢？

※

屋外，莫云杉猛地站了起来，跟着朝院外跑去。

“云杉，你去哪儿！？”秦洪氏连忙高声问道。

“我想起来了！我要去找神医！”莫云杉喊了一声，便跑得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