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半真半假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时间仿若悄然静止。

木棉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恍然间犹如黄粱一梦。

四周静谧，空气里只有木棉尚且绵延着的呼吸声。

她不想就此死去。

最可惜的不过是没有安然等到默默，尚未见到他最后一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默默还在木棉身边，他又怎么会放任她陷入危险之中？

沉默的时光悄然流淌，分不清年月。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木棉的耳朵里终于听到了除自己的呼吸声以外的声响。

“踏踏踏……”

细碎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绵延而来，越来越近。

来人的脚步声听上去有种掷地有声的沉稳，却带着些匆匆忙忙的急促。

也有些熟悉。

是谁？

木棉下意识的探过脑袋。

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脊背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有些僵硬。

她试着动了动发麻的双脚，轻轻地上下拍了拍，放下了蜷缩着的腿，掸了掸身上的浮尘，缓慢地站到了地上。

她向门口走了几步。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稀疏的木门笼罩到黑暗里的木棉身上，一身墨绿色的衣裳在这暗沉的环境里泛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像是氤氲着黑白双色的水墨画中，洒落进一滴从清脆荷叶上提取的绿意，让整幅画都增色不少。

突然的光线让木棉感到些刺目，她闭了闭眼睛。

当她来到门口，再次适应了明亮些的光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也已经到了门口。

木棉没想到，又是宋亦。

昨天，他才刚刚来过，想要救自己离开，今天再一次来到自己的面前。

也是，这护城军的大狱，可不是谁想来就可以随便来的。

尤其是木棉这种颇被重视，受国主的旨意亲自赐死的罪恶之人，更是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宋亦卷带着屋外数九寒天的冷意，疾步而来。

木棉感觉像是迎面刮来一阵寒凉的风，看着他在自己的牢门口站定。

一看到木棉，宋亦便问道：“木棉姑娘，我就是想再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出去？”

宋亦看着离自己间隔一道木门的木棉，她的脸颊看起来苍白又虚弱，可是却没有一点儿将死之人的不甘、怨怼和歇斯底里。

他又补充说：“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行刑了，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还来得及。”

护城军大狱的人出现在木棉的牢房门口，本来不是一件特殊的事情，可是最让木棉意外的是，宋亦居然会这么一心想要救自己。

为什么？

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生死如此上心？

“多谢。”

木棉的语气如常，摇了摇头。

她感慨道：“你我素昧平生，却没想到你能三番两次地仗义相救”。

“姑娘客气了。”

宋亦苦笑，说道，“就算我想救，姑娘也不接受。”

他似乎觉得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就又靠近了木门，继续劝说着木棉：“只不过，在下还是想劝劝姑娘。”

他透过木门的间隙，看着眼前那个苍白的面容，想起了印象中，在戏院里那个鲜活婉转的容颜。

她弹得一手好琴，低眉浅笑，清丽如月光，醉人成痴。

她唱得一嗓好曲，高低婉转，刻心似天籁，仙女乘风。

只是一瞬间的怔忡，他便回过神来，接着说：“管她什么妖女不妖女，你又不是妖女，你就不能白白承担这个死无全尸的酷刑。”

他又用手往上指了指，示意他说的那个人，压低声音说：“既然那个人有眼无珠，赐你绝路，那我们便给你谋一条活路。”

他又摊了摊双手继续说：

“你这大好年华，才未过半，怎么能就这么白白送命呢？”

“你想想看，这一辈子，如果就这么结束了，难道你就不会留下遗憾吗？”

“……”

宋亦口中不停，大有只要木棉不答应，他就一直劝下去的架势。

他的一句句话落进木棉的耳朵。

是啊！

她还要等默默回来。

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可是，除了默默，她从没想过会有另外一个人不求回报地在意她的生死，而且不计任何代价付诸行动。

而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木棉知道，这世上，除了默默这个例外之外，没有那么多的无缘无故。

“你为什么要救我？”

木棉打断了宋亦的话，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焦急的男子，问道，“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相信我不是妖女，所以才来救我的吗？”

宋亦没有想到，在生死面前，眼前的女子依然执着于真相。

虽然他是受人所托，可是，他知道，救眼前的木棉，也是他自己的心中所想。

况且，那个人更是有着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迟疑了会儿，问道，“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只要我把你救出去不就可以了吗？”

木棉摇了摇头。

她依然微抬着下颌，仰着头，看着眼前比她高一头的宋亦。

走廊上的光线，从宋亦的背后洒下来，把他的一大半面容都笼罩在阴影里。

木棉看着他垂下眼帘，沉默地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又对上了木棉的眸子，呐呐地说道，“其实，这一次，我是受人所托。”

木棉的眼里闪过探究的光芒。

宋亦继续说道：“他不是一般人，所以，如果我救了你，他必然会护我平安。姑娘若是害怕因为救了你会对我产生不利的影响，万万没有必要。”

“他是谁？”木棉忽视了宋亦类似劝慰的话，问道。

她想知道真相。

宋亦知道这个话题不是能够轻易敷衍过去的，便半真半假地说：“九王妃胡曲。”

“是她？”

木棉蹙了蹙眉，怎么会是她？

虽说木棉与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剑拔弩张，也缓和了不少，但万万还没有到患难与共的地步。

九王妃胡曲她犯不上因为一个木棉而违抗圣旨，一意孤行，拿整个九王府的安危作赌注。

“嗯。是她。”

宋亦点了点头，确认道，“她现在就在外面，想见你一面，救你出去。若是你同意，不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