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色纱帘隔断了午后明媚灿烂的日光，贤妃眼睛微红，娇丽的容颜在炫目的光亮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凄艳诡丽。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眼尾描画的妆被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虚渺的淡痕。

随后，贤妃回头凝视着德妃，美丽的眼睛里泪水慢慢积聚，她笑着道：“阿晗，你还记得吗？阿姐当年怀大公主的时候，她笑的那么幸福，那么开心，还说她终于和太子有孩子了。”

德妃当时刚进东宫，那时的东宫只有太子妃阮清音，以及侧妃周靖宜，她们在闺阁时就是好友，及笈之后一起嫁入了东宫。

她要迟了半年，进东宫的时候太子妃刚刚怀孕，最一开始，她有些怕，不过太子妃很温柔，侧妃也很好，她们总是在一块儿，她知道太子妃怀孕，还偷偷给孩子做了两身衣服，等孩子出生之后，就可以送给太子妃了。

德妃想起那时候，轻轻笑了起来，“记得，清音姐姐那时候可任性了，嫌弃安胎药味道不好，一直在叫嘴里苦，总要皇上亲自喂到嘴边才愿意喝，每每喝完，得吃了半盘的栗子糕。”

贤妃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含泪的模样像是一朵开到艳时的温婉芙蓉，“那时我总是在想，我也要抓紧，赶紧怀个孩子，生个漂漂亮亮的小公主，这样阿姐的孩子就有妹妹了，小孩子一个人多孤单啊，那真是一段最好的时光，东宫里只有我们三个，安安静静的，不像现在这样，这么多人，太吵了。”

德妃眉眼笑盈盈，道：“我也喜欢那时候，喜欢清音姐姐笑起来的模样。”

贤妃亦道：“我也喜欢，喜欢阿姐笑的样子，喜欢看她跳舞。”她的神情渐渐变得狠戾起来，“如果不是他为了皇位，为了朝局，纵着韩忻月和凌若雪，阿姐的孩子，怎么会一个都保不住？”

“韩忻月进东宫之后，仗着他的宠爱，连阿姐这个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还害得阿姐难产，大公主才活了几天就不在了，她还那么小，小小的一团，她那么像阿姐，长大之后肯定很好看。”

德妃被贤妃的话触动心扉，神色悲悯而又伤痛。

是啊，那个孩子如果活下来，现在已经快要十岁了，肯定会出落的像皇后娘娘一样清丽动人。

可是没有如果，她死了。

德妃替大公主做的那两身衣服，终究没有机会送出去，她怕皇后娘娘难受，都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在大公主的葬礼之后，偷偷的烧了。

尘归尘，土归土。

大公主死后，她们在东宫真的活的很辛苦，皇帝为了借助韩忻月母族的力量，不管韩忻月做了什么，他都视而不见。

她和贤妃经常被韩忻月罚跪，一罚就是半天，跪的膝盖都肿了破了。

就算清音姐姐帮了她们，事后韩忻月也会想另外的肮脏办法来折磨她们，她到现在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也是因为那时候伤了身子，难再有身孕。

德妃觉得皇上那时候真的好狠，清音姐姐刚刚失去大公主，皇上一次都没有去看她，因为他需要哄着韩忻月，让韩家帮助他夺得皇位，为了皇位，他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没有时间去安慰他刚刚失去孩子的妻子。

皇帝的喜欢有些时候真的一文不值，在她们跪着的时候，皇帝从来没有向她们伸过手，拉她们一把。

一次都没有。

他喜欢清音姐姐，可是照样和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说着虚假的真心，诉着虚伪的衷肠。

清音姐姐是真的傻，皇帝哄着她几天，就原谅了他，还有了大皇子。

她们好不容易才把大皇子养那么大，说没了就没了，大皇子那时候刚会叫母后，还会叫她德娘娘，叫贤妃贤娘娘，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就这样被刚刚失去二公主的韩忻月害死了，清音姐姐哭晕了好几次，贤妃也陪着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人都熬瘦了。

而皇上呢，因为他刚登基，韩家还有用，只是降当时已经是皇贵妃的韩忻月为妃，禁足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依旧宠着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一年后，皇上以大不逆之罪将韩家满门抄斩，那时候，皇上才似乎想起她害死了大公主，害死了大皇子，赐死韩忻月。

韩忻月临死之前，清音姐姐去看过她，那个骄傲的像是孔雀一样的女子穿着素白衣裙，看着月色朦胧道：“这样好的月色，在我进东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皇后娘娘，你知道吗？我嫁进东宫的那天，皇上和我说，执子之手，白首偕老，那是我听过最美好的话，只可惜，他还没有老，我就已经这么老了。”

“过往种种，对不住了。”

韩忻月死后，她们在宫里的生活安静了一段时间，贤妃生了二皇子，清音姐姐生了三皇子和四公主，那些事情好像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了，直到凌若雪进宫。

德妃拿手帕擦着贤妃的眼泪，眼睛里也都是泪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别说了，贤妃姐姐，清音姐姐的孩子都在一块儿，他们都在一块，也不会寂寞，大公主是姐姐，大皇子是哥哥，在九泉底下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他们都那么听话，不需要我们操心，也不需要清音姐姐操心，我们照顾好姐姐就行了。”

贤妃的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抓住德妃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牙齿紧咬，似乎都能听到格格的声音：“阿姐自从生了四公主，身子越来越差，我真的很怕她想孩子们，哪一天就丢下我们去找她的孩子去了。”

——

白也从暖阁回到后殿的时候，很显然有些不开心，小脸都拉着。

秦术好奇的看着他：“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弟弟了。”

白也把听到的话和秦术说了。

秦术安静了一会儿，说：“小白，这是游戏，皇后和贤妃她们都是NPC游戏人物，是假的，你只是这个游戏的玩家之一。”

白也垂眸，声音有些低：“我知道。”

他对着秦术露出了一个笑容，说：“秦哥，你就没有这种感觉吗？她们不是游戏人物，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会哭，会笑，会伤心，会难过，也会因为失望，渐渐绝望。

这样的情感，难道不是只有人才会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