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伤害？

是个很乖的孩子？

我会保护她？

保护她？

保护？

她？

她……

白也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像是停止了所有的运转，他根本无法思考红说的话，只要一想，只要一顺着她的言语去思考，他就害怕。

漆黑无尽的绝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严丝合缝的将少年紧紧的缠住。

白也此时仿佛成了机器，浑身都是斑驳锈痕的机器，里面的齿轮再也无法嵌合转动，齿轮在不断的脱离原本的运行轨道，不断的崩坏，向着深不可测的深渊坠去。

“保护……”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人类的躯壳都能够风化成沙，又似乎只过了几十秒，沉默不语的白也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唇齿间艰难无比的挤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就像是一个孩子发自灵魂的质问。

连着筋，带着血。

“保护她……你会保护她……你在说些什么？”白也问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问题，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也拒绝去思考，不想去思考，不想，他不想。

他只能向别人询问，企图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白也的异常，他在拒绝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他在拒绝真实发生的现实，甚至不愿意去思考。

这是非常危险的表现。

红以前对于白也的印象是一个单纯灿烂的少年，但是偶尔也会给人一种感觉，他身上蒙着一层无法散去的灰色尘埃。

就是因为这样，红当初才会那样做，她觉得白也是个非常容易堕-落，容易迷失自我的少年。

他站在混沌之中，那些已经染上的尘埃不可能再褪去，重新变成一尘不染的白，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染成漆黑的颜色。

看到一个人走向黑暗的全过程，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红希望她自己可以见证那个瞬间，甚至制造出那个瞬间。

当一个善良温暖的人，因为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能能力，走到崩坏溃败的边缘，开始对世界产生仇恨，产生恶意。

那种与原本的自己背道而驰的矛盾感，那种强弩之末的崩溃感，红觉得应该会很好玩。

所以，她导演了那场选择的游戏。

红那时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将来竟然会有后悔的时候。

如果那天她没有那么做，而是看在白和她是族人的份上，放过了那两个孩子，她现在就不会腹背受敌，在被黑和凛他们敌对的同时，还要担心白会攻击自己。

可是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她没有资格后悔，也来不及了，

红深呼了一口气，再次说：“白，我和你的事情，我们两私下解决，不要牵扯到兰兰，我知道，我当初对那两个孩子太残忍了，是我错了，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是我对不……”

“你闭嘴！你闭嘴！！”

白也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认识的红狡诈狠毒，卑劣无耻，故意拿乌兰和孟和的命威胁他，让他只能选择一个活下来，就是想要看到他挣扎绝望。

但是在他痛苦的选择了一个，间接要害死另一个的时候，她和黑将两个人都杀了。

红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不会在乎那是小孩，还是大人，只会凭着心情杀人，她只会杀人，她绝对不会保护别人！

不会！

不会！

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

白也双眼通红，仿佛都能流淌出鲜红粘稠的血液来，整个人失控的声嘶力竭的朝红吼道：“你闭嘴！！你快闭嘴啊！！！闭嘴！！！！”

他捂住耳朵，不想去听，真的不想再听了，红说的一个字他都不会信！！

“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乌兰和孟和！！”

白也指着红怀里的女孩，疯狂的嘶吼着：“他们和她年纪一样笑！！他们也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你当时明明说让我选择！！让他们活一个！！你说让他们活一个！！！”

“我选择了！！我选择了你为什么还是把他们都杀了？！！你杀了乌兰和孟和，为什么让我不要牵扯到她！！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这么做？！！为什么死的非要是乌兰和孟和？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只有她能活着？为什么只有她？！！！”

红看着眼前朝自己嘶吼质问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记得白是他们这些生化人中，动物基因占比例最多的一个，他是最不可控的那个，也是最偏向野兽的那个。

他没有像其他生化人那样猎杀人类，以人类为食，到目前为止，他的獠牙和利爪，都是向着生化人，向着他们，向着她。

红越想越觉得恐慌，她真的很害怕白也会失控，会丧失理智，彻底被仇恨和愤怒所控制，像自己当初对待那两个孩子一样，对待她怀里的兰兰。

她紧张至极的看着白也，呼吸很重，眼神戒备而紧张，除此之外，此时的红没有摆出任何进攻的姿态，她抱着那个女孩，没有办法进攻，她只能防守。

其他的生化人，包括黑还有凛，他们都感觉到白也此时的状态很不稳定，就都没有掺合，在旁边看着。

秦术看着眼前快要崩溃的白也，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感再次蔓延至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像是被灌了水泥，沉重到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他甚至有种感觉，接下来他身体里的水泥还会被风干，然后他会直接碎成无碎块，尝到以前从未尝过的疼痛和绝望。

秦术想要去抱住少年，带着他的小朋友从这里离开，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白也再也不是那个只要他勾勾手指，就愿意跟着他走的小孩了，他被自己，被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彻底从少年时代，拉到了残酷无情的成年人世界。

少年的白也，那个美好的像是一场梦的小朋友，他以后或许……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秦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从身后拦住了白也的腰，把他抱在怀里，手指覆盖在少年的眼睛，想要为他挡住红，挡住那些鲜血淋漓的现实。

白也本来是想挣扎，他的脑子嗡嗡的响，什么都听不到，也无法去思考，意识和思想都仿佛沉在了寂静幽寒的深海里。

好黑啊……

好冷啊……

白也感觉到了身后的模模糊糊错的温度，他的意识里还残留着一个虚幻到快要看不到的影子。

秦术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好了，小白，我帮你杀了红，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们就离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