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要开车回去，陈锐强烈阻止，陈文亨自然听儿子的。

老解放停在黑漆漆的三小操场里。

陈文亨有些疑问道，“儿子，咱们要不要帮……”

“不要！”陈锐马上拒绝。

陈锐说道，“没有什么帮不帮，绝对没有。”

陈锐重申道，“爸，未来咱们这里可能会有很多您曾经的同事来工作，但是您要知道，那绝对不是帮不帮的关系。而是赤果果的金钱交易，咱们拿钱买他们的劳动力，买他们的技术，买他们的一般工作时间。这里面没有人情，没有一厢情愿的帮助，爸你要是想不明白这一点的话会吃大亏的。”

“我帮他们怎么会吃亏呢？”陈文亨不解。

陈锐说道，“你觉得你是在帮他们，他们也这样觉得么？还是你要按着他们的头，硬是要他们觉得你这是在帮助他们。他们或许一开始真的感谢你。但是，爸你真觉得天长地久之后，他们还会感谢你。他们只会觉得你的脑子有问题，只会骂你啊。人家想的只是赚钱而已，您不光想着让他们帮你赚钱，还要他们感恩是你给了他们工作机会，这过分了吧。”

“好……好吧……”陈文亨还是没有很理解，不过自己儿子说是就是咯。

陈文亨要说聪明也聪明，要说不聪明也不聪明。

他很多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也不会去探究。

他只会看到一件事情，或者是一个人，觉得他们是对的，然后就模仿着他们做而已。

之前，他之所以揍陈锐，就是因为他觉得代写作业还收钱，不是一个好事情。

因为，没有一个好人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卖卷子，卖教辅。

他在印刷厂的时候，其实也印过不少，这在他看来就是对的了。

在他看来，既然一件事情能作对，两年事情能作对，三件事情能作对，更多的事情也能作对。

那就不必多想什么，跟着这个人做就好了。

而自己的儿子，目前这几个月以来，自从自己要揍他之后，他所作的事情一直都对，那自己也不必都想什么，跟着他做就是了。

陈锐也知道自己老爹是个这样的性格，他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高兴的是，自己的父亲做事情绝对能够做好，执行这一块不会出什么问题。

悲伤的是，自己的父亲这个模样，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做任何决策。

陈锐想到这里，也明白了自己重生前自家悲剧的源头。

外部的原因的确有，的确很重要，但是很大原因也来自于自己父亲这里。

因为他在他所能够接触到的环境里，找不到哪怕是一个“正确”的案例可以学习了。

那只能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陷入深渊之中。

好在，如今重生了，自己父亲的执行力，配合自己做决策的能力，还是有机会过上美好生活的。

陈锐想了这么多，不由得和自己的父亲多说了几句，他说道，“爸，人无横财不富。咱们现在赚钱你一定觉得很容易，那是因为什么呢？不是因为咱们真的很厉害，而是因为这是一笔横财。”

陈锐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成为金牌教培，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的厉害。

他更没有因此目中无人，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陈锐曾经也有幸接触到一些真正厉害的人，他发现那些人的确是水平足够的高。

只是，水平越高的人越稀少，放在普通人的范畴里，陈锐这个勉强能算是金牌的教培，就已经是他们能够触碰到的天花板了。

但是，教培那始终是体力劳动，是一对一，一对多，至多不能超过两位数，超过两位数效果就急速下滑的行业。

教辅可就不一样了。

那些真正厉害的人，如果发现这一块能赚钱，他们用心编写一套出来，陈锐这边也不见得有多少竞争力。

陈锐始终觉得，自己目前赚的钱，更多的是时间差的钱，利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自己搞个大新闻，炒作自己，然后把教辅卖出去。

陈文亨疑惑道，“横财不太好吧，横财来得快，去得也快吧。”

陈锐反问道，“真的是这样么？”

他问道，“爸，你真的看到过勤劳致富的人么？”

陈文亨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他印象中似乎有认识这样的人，但是想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具体的人可以说出名字来。

陈锐说道，“横财暴富的人你知道么？”

陈文亨又想了想，他说道，“是……咱们？”

他说得有些迟疑，不太确定，倒不是他不确定这是横财，而是觉得这是在骂自己。

陈锐说道，“咱们也算，但是真正暴富的是厂领导啊。”

陈锐说道，“爸你觉得他们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东躲西藏？害怕被发现？”陈文亨想了有一会。

陈锐嗤笑道，“为什么要躲藏？怕被谁发现？”

他说道，“这些‘暴富’的人，最富的去欧洲，差一点的去米国，再差一点的去澳大利亚、加拿大，再次一点的去南朝和曰本，再差一点的去海南。他们的孩子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喜欢音乐的可以成为歌星，喜欢文学的可以成为文学家，喜欢享受生活的可以享受生活。”

“爸，这就是现实啊。”

他说道，“他们其中可能有极少数获得惩罚。但是那惩罚不过是用来惩罚蚂蚁的，真正的大树可不会有事情。”

陈锐又道，“爸，咱们也不用管他们，我知道你觉得他们很坏，我知道你狠气愤。但是我们现在所作的，只不过是一种更温和的手段来暴富而已。”

“爸，你觉得他们是邪恶的，那咱们就正义么？”

陈锐说道，“每年能考上好学校的名额是有限的，比例是固定的，把你说我把整个第三小学都抬起来了，其它小学本应该能够念好初中的人怎么办呢？而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个恶人？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