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洛桑和丹诺斯决斗还有四天，这一日上午我带着客人跑到学院的工房视察，处于课程衔接空档的慕容雪也在工房协助测试。

在我的名气带动下，去年度招收到的工房学徒大有增长，让研究进度加快不少。例如默唱者学校的教材只是这里其中一项研究项目的阉割版，手印施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达成双重咏唱。

嘴巴咏唱一段、手印咏唱一段，同时施展两种咒文。对于进入筑梦境、分裂出更多思维之触，得以一心多用的魔法师，有强大的功效。可惜的是就连工房的资深学徒也只有四人达到筑梦境，成为开发瓶颈。

“嗯──。”

“在想什么？”慕容雪看我陷入沉思便表达关心。

“这工房还是太小了。”在学院之中算是不错的工房了，可是身印系统不应该仅止于此，开发项目受限于学生的水平和资源。

不过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却不因为这些劣势而减弱，定期收到的研究企画书里面有很多有趣的点子。我一开始想身印控制可以让魔导傀儡这种人形机构能够用身体动作操控、结印施法、模仿仙侠小说创造武术型魔法。结果有一个叫做“解锁”的企划吸引了我的目光。

身印控制的起点是用思想干扰去控制他人的大脑活动，让他人身体行动与施法者同步的技术。但是如果对象先用冥想隔绝身体精神力对大脑的影响，逆身印的递归效果不成立，就会近乎失效。

可是那位学徒却提出一种取巧的方法。

身印冥想法只是将一般冥想法把阻隔身体精神力影响的小节拔掉，再略做修改。那位学徒的作法是先诱导对象开始冥想，然后用心灵魔法干扰，让隔绝的部分失效或减弱，等到成功控制再修正对象的冥想方式、最后达到完全控制。耗费时间较长、复杂度也更高，几乎不可能对群体施展，但光是不用依靠偷袭、正常决斗中也能控制对手行动就够强大了。

即使实作上还有种种问题得克服，还算是不错的方向。

“这工房确实不大，不过托你的福，校方已经在着手增建了。”慕容雪将目光移向我身旁的女性：“请问这位是……？”

“叫我洛桑就好。”法神拿下能够阻碍认知的乔装用墨镜。

“法神大人？”

慕容雪的惊呼声让工房的学徒纷纷放下手边工作、探头望过来，然后一个个站起来行注目礼。等等，我展现出法神实力跟黄瀚洋切磋、之后走进工房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种反应！没看你们这么震惊、崇拜过！

“其实，在你第一次来王都大闹博览会的时候，我就关注过你拿出来的体感控制技术。”洛桑转头看着我：“看你自己找工房、做研究作好好的，就放任你们自行发展。怎么现在忽然想找研究院帮忙？”

“有个案子想跟研究院借仪器合作开发，就是我上次提的那个结印施法。”我说道：“有些回路型的魔法施法后要用精神力维持回路，才会有持续的效果，如果用手势来控制的话，就只需要手势维持不变。”

“我懂，触发型、连锁型也可以应用，在中了沉默类型的效果后也能施法，作为备用的施法方式也很有效。”洛桑迅速的举一反三：“这样的系统只靠一个工房发展速度太慢了，持续发展下去的话，可望成为我国独家的重要技术。没想到曾经被淘汰掉的身印，还能重回舞台。”

“你竟然知道这技术的根源？”

“果然是身印吗？我觉得很相似就这样假设了。”

“平心而论，身印在一开始的确非常不方便，因为必须用在咏唱中、被人攻击导致身体动作的话也会让施法中断。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身印产生的精神力也会有差异，造成魔法难以传承，被淘汰掉是大势所趋。”

“但是你表现出来的却不像有这些缺点。”

“咒文形式的革新、冥想法改善、魔法种类的扩充，这些都是原因。”我和鹏爷探讨过这问题：“尤其是冥想法的改善，让身体动作不需要这么精确、可以精准撷取需要的精神力，它才有办法重回舞台。”

世上没有一蹴可及的科技，人们都是在一点点、一点点的改变中成长，然后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宝物。

被淘汰不一定是因为差劲，因为这个世上最能生存下来的不会是最强者、而是最适者，回头检视那些被淘汰的东西说不定会有收获。

“那么让我借用一下你的技术了。”为了接下来的决斗，洛桑找上了我。她足迹遍布最广、学生最多，是战斗手段最透明的一位。

“只剩不到一百个小时，来得及吗？”

“弄出一、两招没问题，只是简单修改一下，作为奇招。”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从第一次开演唱会时就在关注这技术的情况？不论她换过多少次国籍，想必都一直对所属国尽心尽力，才会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官位上门。不喜欢她不断改变国籍的国家则一开始就不会接受她的移民。

那种国家最近六百年来都没看过就是了。

经过几天闭关改造魔法，我再次见到洛桑的时候，她和丹诺斯的决斗就快要开始了。位在异界一处吹着料峭凛风的高原，地上成片灰石、稀稀落落生长着青苔，不是很平坦、几里外还能看见龙蟠虎踞的山势。

洛桑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裤裙与右衽无袖白衣，在我眼中有种欧普拉向成龙学功夫的诙谐感。白发黑肤的人类法神双眼半眯看似在发呆，瞳孔只有一片虚无，有如深不可测的深渊。

凝视深渊者，深渊亦凝视。

她赤手空拳、两手在腰间交握，静静伫立做好战斗准备。深渊流本来就不是武术流派，而是哲学思想、形而上的概念，从此衍生的战斗技巧也就没有限定要使用哪种武器、哪种属性的魔法。

大道理跟干话只有一线之隔，所以深渊流的宗旨听起来也像这样：

深渊流的奥义在于调配万象的流动与疏密。攻击之道就是尽可能让力量流向对方且保持凝聚、防御之道则是尽可能让力量远离自身或者疏离分散。事象的意义由人赋予，解读对手为流动赋予的意义、阻止目的实现，让对手解读不了自己创造的流动有什么意义。